“是云公子吗？”不远处传来一声询问。
云盛循声而去，发现在楼阁之上聚集着许多妇孺。
喊他的人是戏院门口卖糖葫芦的老婆婆，见他来很是激动：“云公子！老婆子我记得您是修士，是仙门里派人来救我们了吗？”
“婆婆你先与我说，这雨从什么时候开始下的？”云盛皱眉。
“五日前就在下了，”老婆婆说着，语气里带着后怕，“一直下，越下越大，河里的水就猛涨，什么都淹了，什么都没了……”
云盛看向雨幕，暗道不妙。
“婆婆，元和呢？”他问。
老婆婆擦了擦眼角的泪，说：“元老板带着人去治洪了。最开始官府压不住水，就说去找仙门帮忙，已经两三日了也没回来。”
这么大的洪水，凡人哪扛得住？
云盛顾不了那么多了，转身飞跃而出，直奔河岸而去。
青年穿着蓑衣，在暴雨里搬着石块和沙袋。
“堵住！”他高声喊。
下一刻洪水猛地一冲，众人好不容易堆好的阻洪坝顷刻间被冲得七零八落。
大浪来势汹汹，元和来不及躲避，眼看就要被卷入其中！
眼前遽然闪过一道银光，伴随云盛一声令喝，那浪涛被悍然劈开！
元和爬起来：“云兄！”
云盛踏空而来，将他从水里提出来：“有什么话等会儿再说，先带着人离开这儿，这雨有问题！”
……
夜深，雨势却没有小上半分。
云盛指尖燃起一簇火苗，映照着他凝重的神色。
“云兄，出什么问题了吗？”元和身上的衣服已经烘干了，可他没有去休息，而是坐到了云盛身侧。
“太古怪了，”云盛熄灭了火，“有东西在压制我的修为。”
元和安慰道：“等天亮了再找吧，你先休息会儿。”
避雨的地方只点了几根蜡烛，光线微弱，云盛却注意到了他手上的伤。
元和平时做老板的人，一双手有力却没几个茧子，这几天搬沙石反倒划了很多血口子。
“为什么这么拼？”云盛看向他。
青年脸上的泥水没洗干净，却不会让人反感。他的眼睛倒映着朦胧的烛光，在寂静的夜里温柔得让人想流泪。
“洪水会淹死人，”元和开口，“我不能见死不救。”
云盛说：“可是官府都不管洪水了。”
“云兄，我不能因为没有人去做就后退，”元和叹了口气，“这些事总要有人冲在前面。”
“你只是个凡人，”云盛反驳，“你治不了这场洪水。”
他的语气如此尖锐，元和却没有丝毫生气。
“是啊，”青年看着自己满手的伤痕，“可惜我只是个凡人。”
云盛盯着他没说话，过了良久，突然拍了拍他的肩。
“你有你自己的道。”
云盛说完，身影消失在了茫茫雨夜之中。
潮湿的触感包围着他，却没能隐藏出那一丝诡异的波动。
剑灵往左侧了侧头，一改往常的散漫，目光凌厉：“滚出来。”
倏尔，一股阴冷的气息攀上他的脊背，妄图缠绕住他。
云盛面露怒色，指尖灵力轰然炸开：“我不想说第二遍。”
漆黑夜幕如同深渊一般望不到底，四面八方在这一刻突然寂静，连雨声都变小了。
万籁俱寂，他的不远处却突然睁开了一双幽绿色竖瞳。
“蛇妖？”云盛沉声道。
那妖怪张开血盆大口，发出一声尖利的嘶鸣，朝他直直扑过来。
云盛后退几步，手中幻化出一把长剑。
剑刃划过鳞片，拉出刺耳的摩擦声，却没能伤到那蛇妖。
云盛抽剑旋身，躲过长尾横扫而来的攻势。
他的本体在成胤身边，如果召来必定会惊动成胤。
真是麻烦！
只见那蛇妖在洪水里一个翻滚，巨尾悍然扫来！
云盛躲闪不及，“砰”得一声撞进岸边的建筑里。
“嘶——”他揉了揉右肩，意识到了这妖的棘手。
那大蛇自洪涛中突袭而来，云盛却发现了它与蛇毫不相似的头部。
虎头蛇尾，难不成……
他踏水而行，剑尖在水面轻轻一划便掀出巨浪，又在半空凝成水刃，齐齐刺向那妖。
那妖物不闪不避，直接用尾巴将水刃卷住，尽数甩了回来。
云盛飞身上前，空出的手迅速掐出法诀，千万水刃应声碎成齑粉。
他看准时机，将手中剑用力掷出，扎进了那妖的左眼！
“吼——”
庞大的身影痛得在空中翻滚几遭后便直直坠入洪流之中。
云盛喘着粗气，他刚刚彻底看清了那妖的模样，虎头蛇尾，浑身覆鳞，身前还有一对爪子。
那不是蛇，那是蛟！
潜蛟千年，走蛟化龙。
方才他分明看见那蛟兽头上生出了一对小角，这还是一条正在羽化的蛟！
难怪他之前感觉有东西在压制他的修为。
可是按照常理，走蛟皆是从江入海，这条怎么在河里就化了？
突然，他的脚踝被猛地一拽，还来不及挣脱就被一股巨大的力道拽进了水里！
冰冷的河水争先恐后地攀附他的身体，粗壮的蛟尾紧紧缠绕住他，勒得他好像听见了自己骨头折断的声音。
云盛咬紧牙关，吐出一口鲜血。
顷刻间，那血竟然在水中“哗”地燃烧起来，蛟兽力道一松，他便趁机挣脱了束缚。
云盛破水而出，猛吸了几口气。
他刚刚燃烧真元才使这蛟兽退却，看来千年蛟真是名不虚传。
神兵真元的力量非同小可，那蛟兽吃了苦头，一时间停下了攻势。
不多时，还口吐人言：“阁下何方神圣？”
云盛剑自铸成起从未遇过败绩，如今一来就被煞了威风，他心里正憋着火：“你祖宗。”
蛟兽怎么说也是有千年道行的大妖，还是即将羽化成龙的大妖，看他如此不知天高地厚，一言不合就又要动手。
“无知竖子，休要挡我大道！”
剑灵再次幻化出长剑，机敏地挡下它屡次攻击。
“走蛟就该入海，你召来暴雨，强行在城中羽化，是何居心！”云盛闪避间逐渐靠近蛟兽的另一只眼。
“哈哈哈哈哈——”蛟兽仰颈大笑道，“原以为你是个懂道行的，没想到只是个徒有其表的小崽子！”
此刻一道雷电劈过，照亮了蛟兽狰狞的巨首。
它仅存的右眼渐渐染上赤红，被暴雨映衬得凶残无比。
“走蛟入海只能化成最低等的龙，”它的语气像是在戏弄年幼无知的孩子，“唯有血祭才能一步登天。”
它竟是把这座城都当作了羽化的祭台！
云盛心里一沉，今日若不杀了它，等它羽化完成，城中生灵便在劫难逃了！
他的攻势越来越急迫，身上的伤也越来越多。
眼看那蛟兽头上的角越长越大，后肢也若隐若现了。
只有这个法子了。
他布下的万剑阵被攻破，蛟兽的巨尾眼看就要甩过来了。
剑灵动作一顿，周身突然燃起熊熊烈焰。
他睁开眼，双眸冰冷的银光彰显着他非人的身份。
吊诡的秘语自他口中诵出，在半空化成玄色锁链，如同生出灵智一般紧追蛟兽而去！
云盛厉喝一声，真气迸发而出，方圆几里的雨滴都被震飞。
他的身后缓缓浮现出一把巨剑的虚影。他若看见定会发现不同，那巨剑之上竟绽放着一朵幽幽青莲。
剑灵浑身火光一暗，手中瞬间闪出一把亮得叫人不敢直视的长剑。
锁链将蛟兽牢牢困住，他破空而来，一剑就将其斩成两段！
“吼——”
蛟兽发出痛苦的哀嚎，死前还在喃喃：“本尊的、大、道……”
云盛提着滴血的剑，垂眸看着它。
“你的大道？”
蛟龙羽化失败，引来的风雨渐渐散去。他们缠斗一夜，恰好遇上日出。
云盛说：“此乃天下人的大道。”
云销雨霁，盛夏的阳光渲染着如洗的长空，预示着这一场灾难落下帷幕。
剑灵握紧手中的云盛剑，望向浩荡无边的青冥，就像是透过一面澄澈的镜子看着那个远在神境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