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澈划开手机屏幕,上边的定位显示人已经快到他们附近。
两人调节靠背半躺下,顺着缝隙观望。
不过片刻,曲宁已然现身。
——
“谁让你来的?”
牌桌上的人同时回过头,坐在主位的男人扔下牌朝她走过去。
曲宁穿着一身便装,面色苍白,“想去哪是我的事。”
男人不悦的捏着她的下巴,“谁教你自作主张?”
曲宁艰难的开口,“我…想…跟在你身边。”
他松开手臂,缓过神来后,对着旁边吩咐,“去看看有没有尾巴。”
那人叼着烟走出集装箱,下了两层楼梯,在门外找个背风的地方守着。
“小兄弟,借个火。”一个男人突然出现,走到他面前。
他警觉的看向四周,一边递出火一边问道,“你怎么进来的?”
“当然是走进来的。”男人指着大门,点燃烟道谢后,转身往回走,片刻又折了回来,“对了,你见没见过一个姑娘,是个小女巫。”
此时再警觉已经晚了,半个声调都没喊出去,头就磕在了墙上,发出一声闷哼。
“下次点头或摇头,张什么嘴,吓我一跳。”傅升一甩衣摆,跨步迈了过去。
厂区荒废了很久,窗户形同虚设,大部分都是空着的,楼梯上到处摆着酒瓶子和散落的烟头,江澈皱眉,抬脚迈了过去。
三楼平层中央,几个人围坐在中间,周围横七竖八的摆着几个集装箱,江澈小心越过去。
半晌后他重新回到三楼,厂区上下五层,只有三楼没探查过,如果梅伊在这里,只能正面碰上了。
江澈犹豫三秒,转身走了进去。
为首的男人站起身,拧紧的眉眼倏地松开,“我还以为会花点时间,没想到你这么快就上门了。”
“大本营吗,未免过于寒颤了,”江澈一边打量一边说,“你倒不如把人交出来,或许还有的商量。”
男人看向曲宁,“这你就误会了,她是自己回来的,你喜欢带回去就是。”
江澈借力一脚踩上集装箱,走到近处才弯腰坐了下来,“你倒是提醒我了,还有一笔账没算。”
男人夹着烟的双手摊开,“这么多人,你拿什么和我算?”
江澈笑出了声,“该说你狗仗人势呢,还是人仗狗势?”
眨眼间窜上来一个人,他抬脚踢了回去。
几人瞬间分散开,把江澈所在的集装箱包围。
那人匍匐在地面露凶光,江澈这才看清,原来是曲宁。
“还真是忠心耿耿,”江澈拍拍手,起身面向男人,“不如你交代下遗言?”
男人拧着眉。
“就说说梅伊的位置,其他的…下去再说吧。”江澈挑眉示意,很有耐心的等他开口。
男人笑着摇头,好像在嘲讽他的不自量力。
却没成想,下一秒就瘫倒在地上,没了意识。
江澈抬脚跨过去,只是看着他们。
众人惊讶于他的速度,老大在时还可以以多欺少围攻,老大不在了,众人面面相觑,犹豫之时,一个上的声音响起,众人听指令而动,朝江澈扑了过来。
江澈露出獠牙,抬手抓住第一个冲上来的人,往人堆一扔,像保龄球似的把一窝蜂扑上来的人打散。
这獠牙没必要露。
他收了回去。
曲宁是众人之中第一个作出反应的,半秒都没犹豫,回旋镖似的朝江澈飞过来。
江澈蹲下身,先她一步动作,捏住了那人的心脏,“再往前一步,你们老大就魂归故里了。”
“别,”曲宁止住向前的身躯,停在原地,“你想要什么?”
“梅伊在哪?”江澈问。
曲宁皱眉,回头看向众人…
江澈捏着心脏的手收了一下,“蹲久了手有点麻,控制不好力度别怪我。”
曲宁狠狠瞪着他,转身怒视众人,“你们想他死吗?”
几人面面相觑。
“看来只有你们老大知道了,人我带走,想活命最好别跟过来。”江澈说。
总有人自诩聪明,以为后脑没长眼。
“脚在你们身上,命在我手里,”江澈一手捏着心脏,一手抓着后领把人扛在了肩上,“公平的很。”
……
“这是谁?”傅升从身后走过来,抬手把人移到自己肩上,“意外收获吗?”
江澈:“等他醒了你问他。”
砰,后备箱落上,傅升回过头,看见江澈正从地上捧起一堆雪,来回搓着手。
他走到江澈身边,“用不用盯着点?”
……
“不用管他。”林代挥了挥手,把人打发了。
离他十米远的位置,一个人坐在椅子上,手脚都被捆住,细看过去,嘴上还缠了一圈胶带。
林代走到椅子背后俯下身,手绕到前面,堪称温柔的一点点揭开,“别耍花样,你知道你逃不掉的。”
“不是让我帮忙吗,你想要什么?”梅伊说。
“这么直白,我倒不知道怎么开口了,”林代伸手搭在她肩上,“其实也没什么事,你动动手指头就能办到了。”
“拐弯抹角,”梅伊扬起头,面无表情的看着身后那人,“蛟城不止我一个巫师,你直说吧。”
“那倒是,但你姓努尔,我只能找你了,”林代低头和她对视,“努尔巫族,流传千年,到你这一代,也算和我有缘,倒不如替我做事,我保证比你上家待遇优厚的多。”
“太看得起我了,这个身份我就比你早半年知道,”梅伊眨眨眼,“捏咕你那一下,是我唯一会的咒语。”
“别急着拒绝,我有礼物送给你,”林代手里拿着几张破旧的牛皮纸,绕到梅伊眼前摊开,“在我这发挥不了它的作用,但对你来说,轻而易举。”
梅伊端坐着,久未出声。
“说了我们有缘,以后好处只会更多,”林代俯下身,拉进两人的距离,“不要让我失望。”
他松开绳子,绕到梅伊身前伸出手,“以后我们就是盟友了。”
梅伊看着他。
“嗯?”林代微笑着,径自牵过梅伊的手,低头吻了一下,“合作愉快。”
……
林代走后隔了半晌,梅伊终于松开绷紧的身体,她垂眼轻抚着摊在腿上的牛皮纸。
有缘吗?
这是她祖母的东西。
连结,是她家族最擅长的巫术,连结两个点,即使它们之间相隔很远。
听祖母提起过,努尔巫师强盛时期,有过连通冥市的先例。
而林代也想利用她这一点,帮他打开冥市。
作为交换,林代答应她把祖母接回来。
梅伊低下头。
那另一边呢?
林代想救什么人?
还是说,什么人想回来?
如果真的连结上了。
她能控制了吗?
梅伊敛下眸光,抚着牛皮纸上的墨迹仿佛看到了上世纪的祖母。
——
江澈驱车直直开进了地库,卷帘门在身后落下,密集的减速带发出闷闷的声响,带起了廊上昏暗的灯光,方向盘微微倾斜,足足绕了一大圈才停下。
江澈率先下车,打开后备箱把人拽下来,而后拖着走到一个暗门前,把人扔了进去。
“能住到卧室,真是我的荣幸。”傅升眨眨眼。
进地库开始他就从未停止观察,不懂江澈为什么要设计这样一个空间。
不过下一秒他就知道了。
“给你留了一个,”江澈说,“你想什么时候住进去?”
“呃,”傅升少有的顿了一下,“今晚吧。”
“走吧,你的房间在上边。”江澈抬腿迈进电梯,按下楼层键。
傅升笑笑,“我就知道,你舍不得。”
话音未落,电梯重新打开了。
依着这个速度,恐怕只上了一层。
傅升犹疑着扭过头去,闭上了嘴。
“带你参观一下,”江澈把外套搭在小臂上,一手揣兜,悠闲的走了出去。
傅升跟在身后,拧着眉,“我可不可以理解为,这是你特意为我设计的。”
两人处在地下二层的位置,与下边完全封闭的空间不同,这里仰头能看见星空,除了承重部分,整层几乎没有视野盲区,平视过去,傅升甚至能一眼望到隔海对岸的蛟城市区。
然而除了这些,承重墙上挂的各种镣铐和锁链也同时被他注意到了。
“这些不是给你准备的,”江澈径直走向落地窗。
傅升看着他的背影,垂下了眸子。
我知道,这些拴不住满月状态下的狼人。
那你呢?是给自己用的吗?
傅升很想问一句。
“准确点说,也不全是因为你,我也挺喜欢。”江澈松松筋骨,神情恹恹的躺在了窗前的摇椅上。
嗯?
回的是哪一句?
傅升环顾四周,除了那个摇椅还真没有别的东西可以坐了。
不。
再准确一点,除了承重墙上的镣铐和铁链,这里说得上空无一物。
更加验证了傅升的猜测。
他走到江澈身边坐下,把头靠在江澈腿上。
两人就这么安静的呆着。
江澈捏了捏傅升的后颈,无意识的摩挲,又抬手滑到发丝上,头发软的像是要从指缝间溜走一样。
半晌后,傅升沉着嗓子开口,“我有没有说过,我很想你。”
“说过。”江澈另一只手搭在眼前,声音沉的像要睡着了。
傅升抬头,“什么时候?”
我怎么不记得了。
“每一句。”
每一句话的背后都是我想你。
傅升笑着应了一声。
摇椅轻轻晃着,又是一阵沉默。
“你没说过,”傅升手掌撑在地上,歪头看着江澈。
等了片刻,他失望的把头转向海面,落寞的犹如远处坠在黑夜下的灯塔,仿佛马上就要被狂风大浪侵蚀。
江澈支起上半身,越过扶手,嘴唇贴到了傅升脸上,对着听觉最近的距离,“我很想你,从来都是。”
傅升重新歪过头,眸光被上眼皮遮住一半,而后闭上眼睛,心甘情愿溺死。
……
江澈揉了揉发酸的脖子,整个人向后靠了一下。
傅升睁开眼睛,挑了一下眉。
江澈倚回靠背,斜眼看着他。
“为什么只放了一把摇椅?”傅升问。
“因为我自己住这儿。”江澈说。
故意扭曲事实。
罪加一等。
傅升站起身,晃了晃胳膊,单腿跪在摇椅中间,坠的摇椅推着江澈向前了一步。
江澈眉弓一跳,勾起手臂扶住了傅升。
“要不要换个大的?”傅升贴在江澈耳边,小声说了一句。
“好好的为什么要换?”江澈眯缝了下眼睛。
“方便我放肆。”傅升也眯缝了一下。
“你还知道…”话音被傅升堵了回去。
…
地下室隔音很好,外边的风吹浪打与他们都无关。
只偶尔听得见汨汨的水花声,夹杂着不太明显的呼救。
水花越来越急,似是潮水淹没了头顶,咕嘟咕嘟的,灌的溺水的人只有涌出海面时才能急着喘两口气。
眨眼间,又被海浪重新包裹住,拉着拽了下去,水下氧气不足,溺水的人随波逐流,想大声求救,也只堪堪遗漏了闷哼的声音。
潮水升到最高点,狂风骤浪般一遍一遍的刷着存在感,经久不息,而后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