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烛说：“一切都结束了。”
这次，是个肯定句。
可张重光还是有些恍惚，
生怕这只是一句安慰。
直到，李烛打开今日头条的一篇新闻，递给他看。
“今日，游荡在白港市南区的几名跟踪狂依次落网……”
这条新闻的下方，还挂着几张照片。
都打了码。
其中一张照片，尽管打了码，也露出了下半张脸。
那微微牵动起来的嘴角，白的可怕的下巴，呼之欲出的骨骼。
张重光险些吓得将手机丢出去。
“落、落网了。”张大少爷一时激动，险些将舌头咬了。
“真的是他，这个……这个就是他吧？他落网了……”
李烛：“嗯，安全了。”
听到爱人附和的声音，张重光的眼眶一红，终于忍不住低声哭了起来。
男人抱着他，哄着他，还没说出什么安慰的话。
张大少爷就猛然抬起头来，在空气中一个左勾拳一个右勾拳，整张脸都气得皱成一团，龇牙咧嘴道：“可恶！可恶！！！！我就说恶有恶报善有善报吧！！！！这可恶的变态跟踪狂！！！！！！！！果然还是被绳之于法了吧！！！”
“可恶！可恶！”
他的脸上扬起一抹得意洋洋的笑，像是被压制在心口许久的一口气畅快的被吐出来了。
一时之间就发了狠，忘了情，在沙发上跑来跑去，打了一套独创的体操拳。
彻底爽完，他这才发现，李烛正呆呆地坐在原地看着他。
那张脸上，好像呈现出一抹宕机的感觉。
“糟了！本少爷的形象！”张大少爷恍然回神，立马就砸在了沙发的角落，从头到尾都红透了。
就算不抬头，他也能感觉到对方的视线落在他身上。
张重光忍不住小声挽回：“其实……我平常不这样，我是个特别特别特别有教养有礼貌，知书达理的好孩子。”
说完，他从□□抬起羞红的半张脸。
去打量对方的表情。
还没看清对方的神情，就听见一声低声的笑。
这种笑声不同往日的温柔和煦。
是一声有些爽朗的笑。
是李烛从未发出过的，真心的笑。
只见，那双漂亮的眼睛微微弯着，牵动着的嘴角忍俊不禁，脸部的每一块肌肉都因为这爽朗的笑被牵动。
活了过来。
他彻彻底底，活了过来。
眼前的爱人，终于复活了。
如果爱人的死而复生中，有那么一星半点来自于他的原因。
那他此生，都将以此为追逐。
以确保爱人灵魂的生生不息。
李烛的笑，太美了。
他这样的人，每一次发自内心的笑容都足够牵魂动魄。
张重光感觉整个世界都因为对方的笑而停止了。
整个世界，只剩下他磅礴的心跳，和略显紊乱的呼吸。
以及爱人复活的嘶嘶作响。
像是阿迦什吞吐的信子。
回荡在他的耳边。
不，回荡在他体内的每一条脉搏中。
张重光的呼吸有一瞬间的停滞下来，接连而来的是又紧又短，像是哀叹的震颤。
小少爷呆愣了一会儿，
下身随着他的震颤发生变化，没一会儿就占据了整个感官。
因为这点变化，张重光只觉得有些紧。
下意识地，他用两只手搭在腰带上，轻轻向下压了两下，想给那只顾着变化的东西多挪出一点空间来。
手指碰触到腰带的瞬间，清脆的金属碰撞声率先传来。
李烛的目光顺着他的动作下滑，一起被拉了下去。
他嘴角萦绕的笑意还没有完全消失，却不知不觉已经变了味道。
男人长睫微动，遮蔽了大半瞳孔，拉出一道不太明显的黑。
其实张重光看不清对方眼神中的晦暗不明是何意味，但却忍不住挪动了两下双腿，想要将自己的变化藏起来。
这动作堂皇而直接，有些愚蠢的遮蔽。
像是有意将它的感官冲击放大了一样。
男人的眼明显更沉了几分，黑天墨地，带着一丝窒息。
眼白在黑的边缘被挤出一线青白。
蓄势待发的恐怖。
像是弓背狩猎的姿态。
张重光当下就感觉到一种呼吸的阻遏，生硬地咽了咽口水。
整个后背的汗毛都炸了起来，不知名的恐惧刺激着他的神经。
几乎是条件反射，人体趋利避害的潜意识瞬间接管他的动作。
小少爷惊慌失措地暗叫了一声，就准备爬起身来。
作势要逃跑。
没错，他要跑。
可是男人却先一步发现他的动作趋向，几乎是瞬间攥住了他的脚踝。
“！”
张重光吓得瞪大了眼睛。
一刹那，男人的力气瞬间爆发，一把将他拖了回去。另一只手攥住他的腰就将他翻转了过来。
等到张大少爷从晕头转向中回过神来，已经被死死压住了。
成熟男人的气息压在他的身上，侵入着他的每一寸呼吸。
他甚至感觉自己的皮肤都在紧张地收缩，缓缓发着麻。
微凉的手掌抓着他的脖颈，微微施加了一点力气。
夺走他的一丝呼吸，像是留给他一条生路。
张重光只好贪婪地呼吸着，依靠着最后一条出路。
可男人却并没有因此罢休，缓缓俯身向下。
彻底堵死了。
小少爷整张脸都已经烫得发蒙，完全失去了反抗的力气。
……
衣帽间，有很多张重光买来的衣服。
但李烛不知道的是。
有一部分是小少爷买给自己的。
都是一些不太正经的衣服。
在男人拉开隐蔽橱柜之前，张重光都一直认为对方不曾发现过的。
可他就眼见着。
李烛打开了属于他们的潘多拉魔盒。
男人的视线明明只是落在那箱衣服上而已，却好像是一眨不眨地钉在他身上一样，令人浑身僵硬，站立不安。
他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轻飘飘的：“宝贝儿。”
“衣帽间有一面很漂亮的镜子。”
张大少爷身形一颤，几乎是立马就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李烛：“要不要换上试试……？”
张重光不敢拒绝，不想拒绝，不会拒绝。
“对于李烛的任何邀请，他都不会拒绝。”
他想。
就算是被邀请下地狱，他也绝对不会拒绝了。
衣帽间没有开灯。
只有外面的灯光隐约洒进来一些，将被抵在全身镜前的可怜儿的少爷曝露出些许部位和细节。
斑驳羞涩的光，也足够惊颤胆小的人。
他几乎是微阖着眼睛，不敢去看面前的镜子，稍作停留就会立马蹙眉闭目。
可是这样的表情，
在李烛的眼中，却多了一分引诱的滋味。
等到张重光被带回床上的时候，已经筋疲力尽，浑身上下酸痛无比，没有一点儿多余的力气。
他眨巴着眼睛，似乎随时都能睡着。
但是男人的动作没停下来。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停。
“大不了，就这样睡吧。”
张重光这样想。
可是那人却觉察出他的困倦，抽身离开。
混沌之间，
小少爷只感觉落在男人肩头的脚踝被抬起，轻轻亲吻了一下。
在那被攥出一道红痕的脚踝上。
轻柔地吻一路向下，像是一场初晨的细雨。
连绵的落在他的脚踝、小腿、膝盖、小腹。
张重光的眼角涌出一滴泪，不知滋味。
他用了最后的力气，抬起自己的双手，将人怀抱住。
拥抱，
是纯粹的，只为拥抱。
两人温热的皮肤贴在一起，心跳像是都不服输一样磅礴，隔着两人的血肉相拥。
他靠在他肩头的小少爷动了动，低声哼唧了两声。
挣扎着，带着疲惫和哭腔的声音在男人耳边落下。
“我……我想结婚。”
……
……
……
等到李烛反应过来，清楚明白的听清楚后。
张重光却靠在他怀里睡着了。
男人的呼吸在这一瞬间被压低了，却还能听见他灵魂的渴切。
沉重的，恍惚的。
婚姻对于普通人来说，是一场交易，是一场财产联盟，是一场人生绑定。
是枷锁，是牢笼，是围城。
但这句话从张重光的口中说出来，却不知怎地变了味道。
好像婚姻对于他来说，就只是婚姻。
是他此生的归属。
是他甘愿献出自由的凭证。
“与我这样的人，说出共度余生的诺言。与我这样的人，跌入婚姻的坟墓。”
实在是，不太明智之举。
是一定会付出沉重代价的决定。
最终，他轻轻揉了揉对方的头发。
今夜，要失眠了。
……
小光，
我想我还是恨你。
恨，
是我生来就带的能力。
我恨过很多东西，很多人。
恨早死的父母，恨情绪不稳定的姑婆，恨瘫痪在床的累赘姑父，恨生来残缺的表弟表妹。
恨北风村暮色的光，恨扬起的尘，恨飘扬的杨树绒。
长大了，我开始恨的东西就更多了。
好像经过我生活的东西，都要被我恨上一遭。
于是，第一面见你。
我就恨你了。
恨你的笑，恨你与我一样的脸，恨你堂而皇之的爱，恨你蛮不讲理的侵染。
可我，
突然有一日，发现我没法恨你的另一部分。
你被阳光照得温热的发丝，你的眼，你的泪。
你紧紧握着我的手。
这时，我才明白。
生来就会恨，是一种诅咒。
可我还是恨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