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过掌柜的递过来的十两银子,芜娘的眼眶略有些湿润。紧拽着手里的十两银子,芜娘终于从重生的阴影中获得了一丝希望。
两年后的结局就像是时刻悬在她心头的一把利刃,无时无刻不提醒着她保持高度的清醒和坚强,此刻,她才算是真正在这繁华乱世中缓缓站直了脚跟,是那种不会再因贫穷弯下脊梁的安心。
芜娘又回到前厅,在锦缎旁停住了脚跟,用脸贴着感受这丝质光滑的质感,摸摸这匹,再看看那匹,挪不开眼。一旁的店小二眼尖,“夫人,这可是江南来的锦缎,是上好的货色,夫人这般美貌配上这些料子更添几分颜色啊。”
“呵,小哥儿真会说话,我这乡野夫人哪里穿的了这般好的料子,只是想着给我家织锦和宇哥儿做一两身缎面的里衣,棉麻终究还是膈得慌。”
小二哥本来已经垮下的脸瞬间又笑开了花。“这夫人您眼睛可真好,城里有头有两的少爷小姐都在咱这选了这些个锦缎呢,您瞧这匹鹅黄的,还有那段浅粉的,都是姑娘家偏爱的颜色。还有还有,这匹藏青的颜色,最衬少爷们的风采。”
“夫人可要为当家的看看?我们也有上好的棉布,耐磨吸汗着呢。”
“不用了!嗯…这个鹅黄,浅粉,藏青和湖蓝各给我半匹吧。”芜娘盘算了一下自己手里的银子,这些缎面剩下的碎料正好用来做绒绣。
“这……夫人,我们的缎子都是按匹卖的,哪有称半匹的说法啊……您这不是为难我吗?”
“这位夫人,我们东家说了,这些布料啊,都算是他送您的了,明日便使人给您运到家,只是麻烦您留个地址,其他的您半点不虚操心。”掌柜的制止了店小二后面的话,向芜娘点头作揖。
“这……东家厚爱,芜娘愧不敢当。”芜娘一时有些慌了神,不知道东家这有时何意。
奈何掌柜的一张巧嘴,芜娘实在是推辞不过。
“东家,您这是何意啊?”掌柜的目送芜娘走远,实在是憋不住了。
“这妇人虽出自乡野,却自有一番傲骨。此番不论她如何得到这技法,我们都势在必得!”苏怀玉眯着眼睛,盯着芜娘远去的背影,不明意味。
“那…何不让属下多施些压力?”
“此言差矣。这样只能把她推向我们的对手。看得出来,她对于锦绣阁有些好感,我利用的不过是增加她的好感罢了。”
掌柜的若有所悟的样子,虽不甚解,但他从不会质疑东家的决定。
芜娘走出锦绣阁后心情大好,挂着浅笑在街边杂货铺子里补了些盐油和胭脂,直到篮子略有些提不动了,才往城北走去。
一路上还计算着自己兜里的铜子,带出来的一两多只剩下几个铜板了,但胸口热乎乎的,硌得她心下安定。
顺道拐去称了一方红豆糕,两只手全占满了。
“娘!”宇哥儿眼尖,巴巴的在城北的集市口等了大半晌,终于等到娘亲,挣开父亲的手便跑过来了。
“宇哥儿,看娘亲给你买了什么好吃的?”说着,晃了晃自己手中的红豆糕。
张涵之本还有些尴尬,怕芜娘仍生他的气,一时不敢接近。但看见芜娘额上的汗珠,忍不住伸手接过了她的篮子,放在原本挑米的担子里。
芜娘止不搭理他,兀自和宇哥儿说着话,牵着他往前走。“宇哥儿,饿了吧,想吃什么?娘亲带你去吃。跟娘亲说说,今天去哪了?”
“娘,我和爹爹去了一家米店,爹爹说比我们以往年卖得都好,掌柜的还问我们还有没有更多的呢!”宇哥儿一脸的骄傲。
“娘,你凑过来!凑过来嘛。”宇哥儿突然停住,非要和芜娘说悄悄话。
“娘,我告诉你哦,爹爹今天卖了4贯,整整齐齐的全放在他胸口呢。宇哥儿说要吃个糖葫芦都不让…还是娘亲好!”宇哥儿耿耿于爹爹拒绝他买糖葫芦的要求,此刻迫不及待的给娘亲告状了。
芜娘听了忍不住发笑,她的宇哥儿怎么能这么可爱!宇哥儿说完朝身后一屈一步的爹爹做了个嘴脸。
这鬼精灵,怎么就不知道他爹爹已经陷入危机了,还落井下石…
张涵之心下微忱,面上仍一眨不眨地盯着前行的母子二人,尽力在背后为他们拨开拥挤的人潮。
走到城北往西大街的街上,人流开始少了起来,街面开始变得整齐有致起来。街口的茶坊里咿咿呀呀地响着鼓乐,人们一声声的叫着好。宇哥儿远远的听着乐声,十分好奇,眼睛一直盯着茶坊,不肯挪步,却也不开口哭闹。
芜娘略想了想,牵起宇哥儿的手往里走去。
“今天啊,娘亲就让宇哥儿风流一把,听听艳曲好戏!”一刮宇哥儿的鼻头。
“娘~”宇哥儿被娘亲一阵调笑,虽不甚解其意,也红了耳根。
“三位里边请,要一楼的大厅还是二楼雅间儿啊?”
“大厅吧。”
“夫人要些什么?我们的清茶最是清热解暑,实惠又好喝。再来盘茴香豆,那滋味,绝了!”
“来一壶茶吧,茴香豆就算了。有什么绵软的点心适合小孩儿吃的?”芜娘好笑的看着小二一脸陶醉的表情。
“哎!点心我们有糯米丸子,也有芋圆和鸡蛋饼。都是些易消化的,夫人喜欢哪样?”
“宇哥儿想吃芋圆!”一双眼巴巴的眼睛瞬间柔软了芜娘的心。朝店小二一努嘴,小二知趣地领着三人落坐了。
“说时迟那时快,惊堂木一拍,包公怒目一瞪,眉间的月牙似乎活了。锦毛鼠一个筋斗,剑光一闪,堂下的人已经忍不住跪下了。瞧那股间,哈?一股的骚味。想当年叱咤风云,翻手朝堂的九王爷,此刻慌了神……
众看官猜这罪账被这九王爷藏在何处?
预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啪!堂木一顿,台下一片叫好声。
“先生再接着讲!再来一回!”
评书先生用清茶润了润嘴,一脸高深莫测的笑容。“看官若是尽心,烦多给些润口费。这三侠五义包公案的故事小老儿也是颇费了些心思的。”
宇哥儿坐在芜娘怀里一直认真听着,此刻心里猫抓似的痒。反倒是张涵之,早已看过包公的轶事,此刻只盯着芜娘,心中不知在想些什么。
“这小老儿忒自大,包公案早已成书,关他何事!宇哥儿别急,爹爹给你接着讲之后的故事。”
张涵之着实看不惯宇哥儿如此崇拜自己以外的人。
“要爹爹!”宇哥儿从芜娘怀里挣出来,跑去张涵之面前献殷勤。
张涵之嘴角上挑,眼睛却偷瞟芜娘,期许她也能投来崇拜的目光。芜娘只低头摆弄着桌上的茶杯,并不看他。
“跟个说书的比,本事了你!”
虽然小声,张涵之却听了个真切,芜娘的频番奚落让他仿佛被兜头一盆凉水,脸色慢慢沉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