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啊………啊!”
产房里不时传来阵阵撕心裂肺的叫声。刘产婆满头大汗的盯着产妇,不免露出紧张的神色。张家媳妇儿已经嚎了一夜了,眼瞧着声音是越来越弱,眼仁儿发青,羊水几个时辰前就流尽,也不见娃娃露个头,这一胎怕是难了!不过万幸的倒是,这张家倒也还没决了后,看着里里外外忙活着的张家大儿子,刘产婆不禁叹了口气,可惜了这好孩子,这么小就要没了娘。
心中这样想着,刘产婆的手脚却是不慢,她不时抬眼看看产妇宫口,嘴里还不忘鼓励产妇:“芜娘!再加把劲儿啊!孩子头快要出来了!快啊!快啊!听婶子的话啊!再使劲儿……”
产房外,站着一大一小两个男子,模样倒是有七八分相似,俱是满头的薄汗,目光死死的盯着产房,听着产婆哭天抢地的叫喊和不时传来的呜咽的女声,越来越弱,渐渐的几不可闻。
一身青衣的男子抬眼望了望蒙蒙亮的天,心内越发的不安,手里紧紧拽着儿子的手,内心翻滚着怎么也不愿意接受的事实。他不是听不到芜娘越来越弱的呼喊,不是看不出产婆越来越急促的动作和眼底的悲哀,他只是不愿意接受,不想接受!青青自跟他以来就没有过过一天好日子,她本是堂堂秀才独女却下嫁自己这么个破落户。张涵之啊张涵之,你枉读这么多年圣贤书,却双手撑不起家庭的重担,时至今日也没能挣出个功名来!你何德何能当得起她为你操劳的半生和为了你着张家后代香消玉殒的功劳啊!
男子似乎久久不能平复澎湃的内心,手上不禁一用力,握着儿子的手青筋尽露。旁边约莫4、5岁的男孩儿被捏得生疼,眨巴着已经浸满泪的双眼,抬头望着一旁的青衣男子:“爹,娘是不是快不行了……”话还未落,似乎自己也不能承受这样的痛楚,转头抱着父亲的裤腿哭得撕心裂肺,“我要娘,要娘……”
男子望了望扑闪着油灯的产房,和抱着自己的儿子,默默的蹲下身,轻轻的拍打着男孩儿的衣背,“没事的,宇哥,娘和弟弟都会没事的,别急啊别急……” 男子翻来覆去也只有这两句安慰的话语,不知是在安慰儿子还是安慰自己。
“啊……”怎么这般痛?难道连那漫天的大火也不能使我解脱?想着,芜娘禁不住冷哼一声,不知那对狗男女可已被烧死,又想着自己如今这非人的疼痛,怕又是新一轮的折磨了。
“嗯哼……”
芜娘忍不住轻哼出声,额头不停冒出细汗,不知道这蛇蝎的平阳公主又想出了什么折磨人的招数。可自己已经无所畏惧了,一双儿女惨死,丈夫却成了新晋驸马,如今自己怕是也要经受百般折磨,生不如死。倒不如死了干净!但,不甘啊!这皇城脚下可还有王法?贼老天!为何让我这般苟且的活着!
“啊!啊……啊……”
芜娘再也不能抑制内心的愤怒,睁着一双怒目的眼,满眼的疯狂和歇斯底里,双手因忍受不住的愤怒而微颤,苍白的脸上竟莫名浮上一抹红晕,双唇紧咬,似是再不能承受这般疼痛。迷迷糊糊的晕了过去。
“哇!……”
“落地啦,落地啦!母女平安!”刘产婆惊讶的看着晕过去的芜娘,眼角也忍不住红了一圈,为母亲的人才最是知道什么是为母则强。眼瞧着母女两便要断气,这芜娘也不知怎的,竟突然迸出一股劲儿,平安生下个女娃。低头看着怀里哭了两声便咬着手指憨憨欲睡的女娃,想来这也是个有福的,这样的情况也能保得母子平安,以后定是不简单啊!
没等她出门报喜,门外两人似乎再也忍耐不住了,先后冲入产房,倒是忽略了小的,齐齐看着晕过去的芜娘,“大娘,我娘亲这是怎么了?”声音带了哭腔,似乎下一秒便要不自禁的落下金豆子来。男子到底要稳重些,却也满眼希冀的盯着刘产婆。
“哎哟,我说宇哥啊,别哭了,你娘只是力气用尽晕过去了,一会儿就醒了。来来来,快过来看看你妹妹,瞧瞧这粉雕玉琢的,长大必定是个美人胚子!”虽说不知她怎么从这瘦猴子一样的小人看出个美来,但这话却成功吸引了张家两父子的注意力。
张涵之伸出双手,似乎想从产婆手里接过女婴,却又生怕自己力气太大,勒着这看起来软绵绵的小娃,一时僵在原处,双手向上托起女娃,一动也不敢动。这般谨慎和小心倒是惹得刘产婆一阵闷笑,“张相公,还是我来抱吧,我去给小姑娘换身衣裳,你好好看看你娘子,她这一胎啊,真是不容易。”或许是出于同为女人的感慨,刘产婆忍不住替芜娘唠叨了几句,抱着小女婴轻声哄着去了隔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