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你慢点说。”顾茈茜问道。
1号玩家做了很多遍的深呼吸,终于说出口:“谭尧前辈,他……他不录了。”
王祁反应最为强烈,他从座椅上猛地起身,不顾及自己眼镜跌落,“不录了?”
“对,他说他要见你。”1号玩家目光投向牛钧所在的方向。
王祁和顾茈茜向这边看来,不约而同地紧皱眉头。
牛钧瞪大双眸,“我?”
牛钧多少想不明白,他好像也只是在游戏里针对谭尧,没有做什么过激的事情。
就因为这个游戏,谭尧破防了?
那这未免也太脆弱了吧?
1号玩家狠狠点了点头。
牛钧脑子转速从未如此快过,甚至心速都快。
难以描述的感觉,是兴奋,是成功,不对,更像是一种胜利的雀跃。
不会吧,真的是他。
他已经成功到这种地步了吗?
“见我,不是你。”
牛钧身后的周元佲说道。
“哦。”牛钧闪亮的眼睛忽转黯淡,他好似刚煮好的包子被扔在室外,淋了透心凉的冰水。
周元佲轻拍他的臂膀,眸中含笑,“你做得很好。”
“人家又不是来找我。”牛钧瘪着的嘴回了一个羡慕的笑,将他的手推走,颇为体贴说:“那我们先出去。”
周元佲看向一号玩家,“让他来见我。”
1号玩家为难,声音很小,“可是,他让我叫你过去。”
“还……”牛钧正准打抱不平,却被周元佲拉住。
“你告诉他,这草台班子不是给他建的,没他更好。”周元佲笑容依旧,冷彻杀意暗藏温和声音之下。
等1号玩家小跑离开后,牛钧起身,开玩笑道:“大老爷,那我们先撤了。”
“麻烦,谢谢你。”周元佲很客气。
牛钧微微怔住,眸底难免出现落寞,有一道未知名的隔阂突然出现在他与周元佲之间。
他道不明白这种感觉,周元佲过于遥远,好像他从未了解过真正的周元佲。
“怎么了?”周元佲反问他。
“没什么,客气什么。”牛钧扭过头,边走边道:“如果他不录了,我就白忙活了,清汤大老爷,你可以要保住我的血汗钱。”
他的语气应该十分玩笑,毫无忧虑。
牛钧站在门外台阶下,混乱的思绪不知何时化成一阵一阵落寞。若此时用一种天气描述此番心境,微微秋雨,清冷又痛彻。
“你就那么确定谭尧会来这间会议室?”顾茈茜打断牛钧的思绪。
牛钧才发现自己站在台阶之下,一直注视这间会议室,“潜意识……吧。”
王祁不知什么时候在他的背后,他声音不大,仿佛只是说给牛钧听的,“我们可都被周元佲当枪用。”
“什么?”牛钧问。
此时另一间会议室门被打开,谭尧摆出一副赴死的状态,昂头挺胸,步步夯实。
他竟然□□十多分钟,出来时头上还有密密麻麻汗渍。
顾茈茜略带惊讶,“哇,真出来了。”
“他应该做了很久思想斗争。”牛钧轻声说道。
“什么?”顾茈茜回头问他。
牛钧摇了摇头,他没办法给出解释,只是一种敏锐直觉,谭尧迈出这一步他就已经输了,和周元佲这次谈话他应该会失去什么重要的东西。
“那我们去另一间会议室。”王祁一歪头,挡不住眸中精明的光芒。
牛钧踌躇,有种莫须有的直觉,他不应该去碰触,那段秘密的往事。
“走吧,你在这里站着也是站着。”顾茈茜将他拉走。
“你应该知道周元佲的祖父是谁。”王祁这人向来直来直去,刚坐下,就迫不及待分享,根本没给牛钧准备的时间。
牛钧眼神警惕,精神状态瞬间紧绷,“你要说什么?”
“我知道,周元佲的祖父是首都著名企业家,曾经也是一段传奇,有个词形容的非常贴切:家缠万贯。”
顾茈茜举起手,“我可还记得,当时他们八卦遗产怎么分配给两个孩子。”
“你知道这么久远的事。”王祁略感惊讶。
顾茈茜年纪轻,活力四射,语气不禁兴奋,“当然,你忘记了?我可是地地道道的首都人,当时闹的可大了,到处都有赌局,就是赌这遗产怎么分配。”
“其实一开始没必要八卦,一儿一女,要么对半,要么三七,再不济二八。”王祁推了推眼镜,“可是,谁知道中间出了岔子,那个女儿跑了,从此消失匿迹。”
牛钧双手紧紧蜷起,他就知道他们就是来讨论这件事的。
“对,当时可轰轰烈烈了,当年可是有非常著名的文章,一句话浪漫至今:漫天玫瑰从天而降,千金一去不复返。”顾茈茜接话。
王祁摇摇头,“那都是美化,实际上,那个千金偷税漏税,携带巨额资产跑路,哪有什么良人。消失了,什么动静都没有,不过是……”
“毁尸灭迹。”顾茈茜小声说道。
静默停留在四字,周围昏暗弥漫无声的压抑。仅有一束灯打在三人面庞,阴森的不安悠然升起,似乎角落有无形恶魔凝视。
“不是的!”牛钧突然起身,一声呵斥住两人,“不是的。”
这一声太响亮,刚刚营造的恐怖氛围顿然消逝,让趴在桌子上的两人全部怔住,盯着突然起身的牛钧。
牛钧看向这两人,他只是不想继续向下听。
这两人用一副探究的表情看着牛钧。
良久的互相对视,真是尴尬。
牛钧将在口边的话咽了下去,坐下来问道:“这和周元佲有什么关系?”
只听到顾茈茜用着极其细小的声音悄悄说道:“因为周元佲是突然在生日宴被承认。”
“谁能想到,当红艺人周元佲竟然是故人之子。”王祁学着顾茈茜的办法说道。
另一间会议室内,谭尧用力开门关门,刻意将座椅搬起砸下,顺便脚一踢铁制高脚凳。
这般大动静,依旧没有让周元佲理他。
“怎么,还装呢?”谭尧翘起二郎腿,从怀里摸出一根烟,燃了些许,嘲笑道:“按辈分,你应该叫我叔。”
周元佲面无表情,“你喜欢抽烟。”
谭尧吐出烟气,“老子抽烟还要你管?”
“污染空气,伤害身心。”周元佲眸中清爽,这句话倒是更像客观评价,并未有一丝讽刺。
谭尧被呛住,这句话怎么像是在骂他,有种吃桶装方便面没餐具的愤怒。
“有事?”周元佲问。
谭尧可算是逮住机会发泄情绪,“你少在我面前装,老子在外面闯荡,你还没出生!”
周元佲眉头挑起,抓住了关键字,“闯荡。”
谭尧骄傲道,“对。”
“这么看,您确实是一位勇敢有担当有能力的人。”周元佲一笑。
谭尧莫名其妙,皱眉打量周元佲的面容,深邃的眉眼刚好遮掩神采,茭白的肤色在灯光下泛起微微冷色,像水底冷月让人捉摸不透冷暖。
周元佲长了一张极具干扰性的脸,这般夸赞合理又奇怪。
合理在一张来自林濯面容的领导者姿态,独特上位者气质,天生和蔼亲近。
奇怪这是出自周元佲的口,谭尧知道周元佲不简单,在他一番操作后,自然不会这么夸赞他。
“怎么,我说的不对吗?”周元佲反问。
谭尧底气不足,“没……没错。”
“真厉害,我就佩服您这样的人。仅仅凭借华艺帮您,您这闯荡路途万里,越走越窄,是走了什么鸡肠小道。”周元佲说话温和,吐字清晰,生怕某人听不真切,“如此本领,让人敬佩。”
“周元佲!”谭尧急得跳了起来,他可听明白了,周元佲就是在骂他!
“别生气,你不是找我有事吗?”周元佲双手交叉,面上带笑。
谭尧泄了气,重新整理了思绪,重重呼吸,态度恢复,“我不录了,听不懂?”
“走吧,不送。”
谭尧闭眸,狠下心说道:“你对象让我一把不行吗?”
“不行。”周元佲果断拒绝。
两人僵持。
烟絮慢慢燃尽,缭绕的烟丝静默传递会议室内每个角落。
谭尧还是没绷住,咬牙道:“钱我给,我给你们三倍。”
“听说,谭家老夫人身体不太好,本来想去探访,可惜我在蕲州出差……”
“五倍。”谭尧加价,“不能再多了。”
“首都谭家,有三个儿子,纵横设计界的老二,驰骋政圈的老三。”周元佲笑容依旧,缓慢道出,“你猜老大是谁。”
谭尧难得出现凝重的表情,混沌的眸子不掩饰镇定,“你是冲着谭家来的。”
“你知道首都谭家老大。”
谭尧重新燃起一根烟,压力化作层层烟雾,慢慢笼罩了谭尧整个人。
会议室内溢满刺鼻的烟味,一波又一波,一缕又一缕,消不散,拭不掉,混沌往复。
良久,谭尧语气真切,似乎是在祈求,“你都知道我的情况,你们让让我怎么了?我需要这次机会,我需要出人头地,我需要……”
周元佲对他的说辞毫不理会,“你给我什么好处?”
谭尧也没有顺着周元佲的话继续,反倒是继续卖惨,“周元佲,你和我一样,你应该知道我走到这一步多么不容易,你更应该知道帮我就是在帮你自己!”
“哦。”周元佲回。
谭尧还在尝试寻找其他突破口,“你就这么无情?我们都是首都人,我们两家还是故交,你小时候我还……”
“你没事可以离开。”周元佲丝毫不听这些人情世故。
谭尧沉默些许时刻,再次开口,语气已然是数不尽的悲哀,“是谁派你来的?老二还是老三?”
周元佲没有给他答案,他起身,离开座位。
“周元佲。”谭尧突然开口,叫住了在门口的周元佲,“我还有一个问题,你是因为牛钧接的这个节目,还是为了我才来……”
“我以为你有基本的自知之明。”周元佲不耐烦地打断他,“合作愉快。”
周元佲打开会议室门,从缭绕烟气离开,室内颓废身影默默隐入填补的雾气中,再次迷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