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一下子变得有意思起来，本来两人是来拜访恩师的，一不小心就成了家访了。
最开心的莫过于陈教授，她得意地拍手：“我就说嘛，我教出来的学生到哪都差不了，你看，当教师都是最出名最负责任的，好，真好！”
林禹：“……”
杨昱轩：“……”
然后两位老师和家长就孙羡之在学校的表现提出一系列的探讨。当事人在旁边听得是心惊胆战，每每要逃就被三人警告的目光洗礼，让他站在一旁连动都不敢动。
“昱轩我记得你是教高中的，现在已经专职教初中了吗？真是没想到，这孩子到了初三才跟着我，之前都是他爸妈管他，这是这两年他爸妈经常出差，才到我这来，先前我还真没关注过他学习上的事。这可真是太巧了！”
陈教授激动地一拍手：“那这就好办了，这孩子交到你们手上我放心，你们就该怎么管怎么管，该打就打该骂就骂，别客气，说什么也得让他把高中给我考上，哎哟我老孙家要是出来个孙子连高中都考不上真是没脸见人了，算我拜托你们，一定要对他严加管教。对了，有家伙没有，哦我这有把戒尺，一会儿你们拿走，该揍就揍，千万别客气。”
孙羡之原本大气儿都不敢喘，一听自己亲奶奶竟然这么豁得出去当即道：“喂！奶奶，我是不是您亲孙子？您就让人打我？不是，主要您交代的这俩老师真会动手，您不是开玩笑的吧……”
“谁跟你开玩笑，这两个老师都是我的学生，好好听他们的话，等下，我这就去拿。”
这老太太竟然是个风风火火的性子，让人想拦都拦不住。孙羡之伸长胳膊僵在半空，头颤颤巍巍扭到二位老师的方向，两人一个笑得淡定，一个笑得从容，而他是笑得比哭还难看。
平常在教室见一个就很有压力了，这一下子俩一块出现，真是压力山大啊！
戒尺是一柄四十厘米长，裁缝店里那种量尺用的尺子，陈教授把他塞到杨昱轩手里，再次叮嘱：“别有压力，能管就管，最后怎么样是他自己的事，但老师拜托你们多看管他，这孩子不是不聪明，就是不认学，他不怕家里人，这事儿就得你们来才行。”
杨昱轩哭笑不得推脱了，把戒尺放到茶几上：“您放心，这孩子还算是听话，响鼓不用重锤，用这个就兴师动众了，他的课业我一定会好好管，这个您收回去吧。”
临告辞之前林禹再次表达了一番感谢，当年要不是她老人家给他走关系，就凭他无故矿学小一年是怎么也毕不了业的。
头出门之前杨昱轩带着林禹一前一后正正经经鞠了躬，倒叫这老太太斥了句古板。林禹笑看着前面的师长被训得无奈的样子，皱着鼻子讨巧道：“您还不知道他吗，规矩好多的。”
下楼上了车林禹才大大方方感慨：“真是没想到陈教授的孙子竟然在咱们班，嘿，真是缘分。”又扭头看着后座的人，“您怎么不接过那戒尺？”
杨昱轩说出的话意味深长：“这种东西一旦接过来，那就不只是一把工具的事了，还有责任，我负担不起。他家教家风很好，即便有陈教授嘱托我也不便多加干预，平日里多管束一些也就够了。”说完也直视对方，“况且，我也不想再打人了。”
一听这话林禹顿时摸向自己刚刚好利索的脸，没说话。
一路无言，车在省道上开得稳健又迅猛，道边的树都化作影在余光处呼啸而过。
其实对林禹来说，与陈教授并不相熟，她不是当时主要负责他的导师，只听过两年专业课，风评很好，人也负责，很有几分古代私塾先生的气度，把学生当自己孩子一样认真，所以学生们对她多有尊敬。后来帮他大概也是因为老师在中求情，不然他和这老太太的交情不会太深。
说起来倒是老师才算她真正的学生，而且有一点他很在意，林禹一边看着前方路况一边问：“老师原来也挨过打吗？”
杨昱轩掸了掸裤子上不存在的灰，平静道：“怎么你很好奇？”
“我当然好奇。”
两人的视线在后视镜里交汇，杨昱轩挪开视线：“偏不告诉你。”
林禹有一种窥探禁忌的激动：“那老师也挨过跟我、跟我一样的？”
这回杨昱轩直接否认：“我可没你这么丢人。”
再偷偷看向后视镜，发现人已经看向窗外，不服气的嘀咕了声：“还不是您让丢的。”
“你说什么？”
“哦，没事。我是说中午咱去哪吃？”
杨昱轩一点不客气：“谁要跟你一起吃，送我回家。”
“……”
闭门羹的滋味是吃惯了，林禹这次也没不识趣的再纠缠，来日方长，今天已经和老师待了半天，该知足了。
趁着周末这两天把之前推了的安排全都补上，该见见，该算算，该签签。最近玩得太开心，在正经工作上的精力就差点，一直忙碌到周日半夜。
一夜无梦。
到了周一，还没过两节课林禹就被那个熟悉的电话号码叫了下去。这条路走得那真是驾轻就熟，到了地儿连门都没敲直接推门就进，果然钱主任再次满脸愁容地招呼他。
“你你你，你又有麻烦了知道吗？！”
“？不知道？”
“你你你你呀！自己看！”
说完就走到桌前在电脑上点了几下，然后把电脑屏幕往他这边一歪，恶狠狠地指完电脑又指他。
林禹凑近了点，一看那熟悉的画面一下子就瞪大了眼。
“这不老子大学时候的视频吗？这怎么了？”
“接着看！”
林禹就看了。
这是他大二的时候学校周年庆联欢晚会上表演的节目。
视频画质不算高清，但能很清楚地看清每个细节，舞台布置得不算隆重，整体都比较简单。
可舞台上的人就不太简单了。
少年无畏，意气风发铺满他整张脸，一首激情昂扬的《少年中国说》让他获得全场喝彩，曲调激昂，歌词朝阳，少年意气，豪情万千的姿态都从他的嗓子里唱了出来，尤其演唱完毕后面特意耍得那一套棍法，颇有蜀中大侠仗剑天涯的侠气，较之唱歌，呼声更大。
唱歌的时候欢呼得多是女生，可这套他特意练了一个多月的棍法一出，喝彩的男声竟是把女声比了下去。
视频到这也就结束了，长短不过三四分钟，没有任何特殊，林禹满脸疑惑，看着钱主任怒气冲冲的脸，不解道：“所以呢？这是麻烦？”
他当时表演的时候还没说惹麻烦呢，怎么好几年过去了，这会儿仅仅一个视频还能给他惹来麻烦？
钱主任把视频一退，露出一个网页的界面，里面各种评论让人眼花缭乱。
“林老师太帅了！”
“男人啊，这是真男人啊，怎么可以帅成这样！！”
“草，老子一个男的都想追他了！”
“老子也想追+1”
“上边+10086”
“祸国殃民啊你林妲己。”
“那时候好嫩啊，又嫩又阳光，这让人怎么把持啊擦擦擦！！！”
“现在稍显成熟后不觉得更迷人了吗，啊我姐都说要追他！”
“老师刚给我们开了会，不太好再起波澜，你们谁在他们班？替我送封情书！有偿也行！”
“我也要，我也可以掏钱！”
“算我一个！”
“加我一个+10086”
“靠了楼上的你们，一条产业链这不就出来了吗？没事我不是他们班的也可以给你送，我知道他在哪个办公室，来来来加我，发财之路啊草！”
“主要林老师以前这么张扬这么出名，现在又是老师又是霸总，这他妈什么小说剧情啊草，泡他！我要带着全家泡他！”
“楼上的你带全家有没有道德，有没有把我们放在眼里？”
“霸总啊，你们看见过林老师开迈巴赫穿正装吗？靠，太诱惑了，老娘真把持不住，学校哪找来的人才，慧眼识珠，这是块宝啊草！”
“楼上的，终于有人说了，我也觉得霸总气质比这朝气的样子还要迷人，这么多竞争者我是抢不上了！！”
满屏的感叹号仿佛带着尖叫声奔涌而来，林禹都懵了，怎么哥现在已经到男女通吃的程度了吗？
而且林妲己是谁，神他妈林妲己，你绝对跟校领导有亲戚，这种词到底怎么想出来的！！！
自从上次那个和体育老师打斗的视频传出来后，他没少研究学校的内网，这界面明显就是校内的论坛，看这意思是又传疯了。
林禹再看钱主任的时候已经不如刚才有底气了，颇为心虚道：“主任，只是过了个周末，我啥都没干，学生的行为不该上升到我身上吧？”
钱主任这次实在没忍住，抬手给他后脑勺来了不轻不重的一下，跟打熊孩子似的。
打完就摔手：“你自己看看，你引起了多少风波。上次开会已经公开批评了，这次如果还发酵下去，引起更严重的影响，你这学是绝对教不了了，学校权衡利弊后，绝对不能要这种祸乱校纪的教师，现在只是学生之间的狂热，要是持续下去，家长们就不会坐视不管了，一定会跑到学校来闹，逼迫学校开除这种不务正业的老师，就算你身后有些关系，可舆论的压力下什么关系都没用，你看看你惹得这些事！”
那大概是很严重了。
林禹笑道：“我解决我解决，我诚心解决，您说该怎么办？”
引来对方恼怒得一瞪，抬手就又要给他后脑勺来一下，林禹笑着躲了：“别打呀，长这么聪明不容易。”
“你还有心思笑呢，你问我怎么办我哪知道！从业这么多年都没见过你这么高调的教师！”
“从前有几个被学生表白的老师，弄得学生茶饭不思，学习也不学就整天纠缠，让家长知道后跑来学校闹，非要说是老师勾引孩子，闹啊耍啊撒泼的，学校也公开批评处分，最后弄得人家教师顶不住各方面的压力辞职了，其实就是她不辞职学校也不会要了。”
钱主任看着他，用手指恨恨点他肩膀，边骂边点，“你看看你！你这要闹可都不是三家两家的家长来闹，好家伙轰动半个学校，我都佩服你，你也是真能耐，学校都给你弄成粉丝应援会了，什么玩意儿！”
林禹认训认骂，一点没脾气，手肘搭在人肩膀神情松弛道：“钱主任，您看您从业这么多年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这种事上一定有独特的见解，烦请您给指点一二，把这事儿给平了？”
气急败坏突然定格在脸上，再扭过头来钱主任已是一派平静，林禹紧接着说补充，“事成之后我手上正好有个支票没什么用，当是辛苦费送到您府上如何？”
手指比了个四在人眼前晃了晃又收起来。意思很明显——支票金额四百万。
钱主任忽然笑了，两张脸贴得很近，林禹能清楚看到那笑容下的意味深长：“你这个活泛劲儿哪里像个酸腐的教师，小林啊，你又不缺钱跑学校到底要干嘛？一个小小的副科老师，就是丢了又怎样？值得你出这么多钱来保？”
林禹也浅笑吟吟：“我自然是有我的事要做，不过您放心，我要做的事绝对不会危害到学校的一分一毫，弄成现在这样纯属意外，我一时半会儿没打算走，您看我现在也是诚心想解决，您给支个招？”
钱主任笑着把搭在他肩膀上的手打下去，反手冲天指了指上边，道：“年轻人，你不懂舆论的厉害，这事儿要是闹大了，我的级别就不够了。”
“不过这事儿的确可以商量，最坏的结果就是明面上把你开除，你要是实在想在学校，后续还可以想办法给你周转回来。当然这是最坏，还有个办法，就是趁着这段时间还没有家长找上来，你尽快解决这股狂热，如果这事没有持续发酵，是逐渐平息的状态，那就掀不起什么浪花了，即便有家长过来闹，我们也可以给你顶一顶。”
林禹见桌子上有盒烟，他顺手拿起来递到人嘴边，打着火凑上去给人点上，借花献佛一番，眼底尽是平静，他问：“那虚心请教主任，这事要是我来解决，具体解决方式该当如何呢？”
很难在教师里面看见这么上道的年轻人，钱主任吸着烟，眯着眼道：“这就看你舍不舍得了。”
……
……
第二天，在学校内网传出了一条爆炸性的消息。
飘红大字热榜第一：林禹破产，昔日霸总摇身一变穷成流浪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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