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老师坐在两个人中间，看看左边再看看右边。
“其实这种孩子只要没有退学，就说明潜意识里不想放弃自己，他们需要的是帮助，是来自老师推他们一把的那种劲儿。”
李老师讲课的时候雷厉风行，平常说话时却慢悠悠的有一种别样的韵律。
因为平常用嗓过渡的声带说起话来微微发着哑，但是格外温柔，让人能静下心来听到心里去。
余元听进去了。
余元看着自己的课表若有所思。
陆钏的眼神停留在余元的课表上，再看看余元的动作，好像知道了他想干什么。
李老师说完就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陆钏低头在手机上悄悄戳戳两下。
[你想去找李无？]
[有点，他不回来，我担心他在外边遇到危险，才高一的孩子。]
[那就去，你的课我帮你顶两天。]
[不行，起码现在不行，波波还没有生崽，我们的论文和课题还没有汇报。]
[张医生不是说了暂时没有生产的迹象？等警察告诉了地点，飞机来回三天够了。]
余元抬头看了眼陆钏，十分心动。
波波的孩子生下来，他和陆钏两个人一定不舍得出远门，到时候李无的事情会更加纠结，还不如趁着波波还没有生产，一鼓作气解决事情。
就算没有达到预期成果，还是那句话，问心无愧。
陆钏给余元递了个鼓励的眼神。
[行！我去跟校长问问，能的话我自己去找李无去。]
陆钏眼神比刚才李老师的声音都温柔，看着余元笑了笑。
警方的速度很快，余元坐在校长办公室还没有说完自己的想法，已经和他说了李无现在在哪里。
这孩子也是厉害，他父母都没有给他钱，李无硬是靠给学校的人倒卖手机赚了钱去外地了。
去他爷爷奶奶的老家。
李无给家里贴了张纸条，但是两个家长没有一个人回老房子里找找儿子有没有回来，那么显眼贴在门后面的便利贴没有一个人看到。
余元接过那张被透明胶带紧紧站在门上的便利贴，看着上面的话，坚定地抬起头。
“赵校，这个孩子学习很好，他不应该因为这些事情放弃自己的未来。”
赵校也惜才，余元肯定调课之后，点头同意余元的计划了。
余元捏着那个纸条回到办公室，开门说话的声音都带着神采飞扬：“赵校同意了，明天的机票1023，连着六日陆钏你调一天课就行。”
陆钏笑着站起身，引着余元坐在自己座位上，摁直。
“辛苦小余老师，不过小余老师要保证注意自己安全，还有周日必须回来，周一就要汇报了。”
余元激动的心情冷了一下，停顿着点点头：“行，我现在先买了回程的票。”
调课的事情好办，余元也没和学生们说他离开是什么原因。
在学生们非常激动的目光中，余元先让陆钏在他们班讲了一节课。
确认一下班里那群皮猴子不会欺负陆钏。
虽然这个概率也不怎么大就是了。
陆钏很享受余元这种下意识的贴心，一节课讲的孔雀开屏向余元。
同学们对这个语言幽默为人比奶茶哥亲和的老师非常期待，直到晚上盯完自习的余元叮嘱孩子们好好学习别放养的时候，依旧目光看向陆钏。
余元对班里学生喜新厌旧的性格表示不满，在坐上陆钏车系安全带的时候愤愤用额头撞了下陆钏的肩膀。
路灯明黄色的灯光照应下，余元再次举起那张便利贴。
“我回爷爷奶奶老家立衣冠冢，以后就当没我这个儿子。”
余元看着落款的那个无字，用大拇指摩挲了下直液笔写出来的那个字。
“陆钏，你说不能保证孩子的生存，为什么要生下来呢，太不负责了。”
余元的声音闷闷的，一看就是在心疼李无了。
陆钏熄火偏头看向余元，解开安全带轻轻将余元拢在怀里拍了拍。
“加油，我相信你能让李无回来。”
余元将下巴搭在陆钏的肩窝里轻轻砸了砸：“那必须的，不看看我是谁。”
情绪来得快去的也快，余元收拾行李箱的时候，波波一屁股蹲在行李箱中间不挪地方了。
余元抱着衣服劝哄着：“波波，我就离开两天，两天之后就回来了，真的。”
波波一歪头，哼唧两声没有挪地方。
陆钏笑着帮余元换了个行李箱，在波波哼唧的声音中，余元用另外一个行李箱收拾好行李，洗漱完和陆钏躺在一张床上，挨挨蹭蹭。
“不舍得你。”
黑暗中滋养勇气，余元短暂的离别在眼前，放任自己缩在陆钏□□弹弹的胸肌上，闷闷地说出这句。
陆钏将余元紧紧搂在怀里，胸膛微微震动：“我也不舍得你。”
两个人没有亲亲，也没有做任何动作，只是紧紧搂着彼此，却如此缱绻。
早晨七点的飞机，余元本来是打算骑着小绵羊去的，陆钏还能多睡会儿。
陆钏没说同意也没说拒绝，凑上前和余元交换了一个吻。
余元迷迷糊糊就同意了陆钏的一起去。
去机场的路是一路向东，正好能看到太阳从地平线升起的样子。
高楼一栋栋间隔，在空隙中能看到太阳越来越高，像帧格一样断断续续。
余元在断断续续但是足够明亮的眼光中，拉着行李箱：“你快收拾收拾上课去吧。”
陆钏摆摆手示意余元外边冷，快进去吧。
余元又摆了好几下手，这才转身离开。
离开时还撇撇嘴，手插裤兜，装装的给我看。
整挺好。
不过余元觉得有个理论很有道理，男的不能知道自己很帅，一旦知道了有时候就会油起来。
余元又笑了声，一想到他开屏了时候陆钏也会觉得这人帅帅的有点油，余元就觉得他们两不愧是情侣。
般配。
飞机速度很快，余元按照李无爸爸说的地址，飞机转公交转汽车转三轮车。
终于在行李箱和自己散架之前到了李无家的村子。
小小的村子老龄化严重，乡村建设后，每个巷子都跟李无爸爸形容的样子不一样。
余元扛着行李箱在这巷子中转了好几圈，手都冻麻了愣是没找到他们家。
太神奇了。
余元一擦汗，将袖管撸起来正想继续找，面前的掉漆大门里传来阵阵狗叫。
一个老人拄着拐杖颤颤巍巍走出门：“来作甚了？”
“我来找李建新。”
“谁？”
“村西头老李，他家二儿子家。”
两个人比划了半天，余元听不懂老人的本地话，老人耳背老打岔。
鸡鸭同讲说半天，大爷累的直喘粗气想找人把这个外来人赶出村子，余元累的比连上三节课都哑。
“余……老师？”
熟悉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余元和大爷唠嗑唠久了，乍一听到普通话还有点不熟悉，没反应过来是在和他说话。
那个扛着锄头灰扑扑的身影走进，余元才意识到原来是李无。
太感动了！！
余元莫名生出一种他乡遇故知的激动来，撂下行李箱几步走到李无的面前，抬起手搭着李无肩膀.
“大爷！我找他家，我是他老师！”
大爷没听懂，但是认识李无，知道两人是认识的，放心地摆摆手回到院子里。
掉漆大门紧紧关闭起来，好像吃了闭门羹的余元终于冷静下来。
余元随便抬手抹了把脸，将汗珠擦干净。
“李无，你准备什么时候回学校？”
李无低下头没有说话，瘦瘦高高的肩膀捏着没有点肉。
余元也不忍心再说什么，软下嗓子看着他：“李无，这几周吃什么？”
后生还是低着头，喃喃：“有买菜，村子里的东西不贵。”
余元看着已经跟自己差不多高的孩子，脸上一道灰一道白的，第一个反应是自己不如陆钏会做饭。
李无将突然出现的老师带到自己家，老房子还是泥土夯的墙，两个单人床摆在里屋里，一个是木板，一个铺着纸板也跟木板差不多。
余元看着这环境，沉默了下：“你都住在这儿？”
李无点点头。
“不害怕吗？”
“比我家好。”
余元没有说话，只是看了眼屋外的那个灶台。
灶台上积着一层薄薄的灰，看样子很多天没有做饭了。
李无顺着余元的目光看过去，这次脸哗啦便红了个彻底。
“吃什么？喝什么？”
李无头都快低到胸脯里：“吃方便面，家里有井。”
说完，李无将头抬起来，看着找他找到老家的老师，很认真的点点头：“老师，我给爷爷奶奶修完坟就回去。”
余元抬手摸了摸李无的头，干爽的头发看样子每天都洗，也不知道不生火这是在哪儿洗的澡。
“老师来找你，不是想把你抓回去了事的，李无，你真的甘心就这么放弃自己吗？”
说着，余元打开手机相册，将照片调出来。
“你这么多奖状，这么高的成绩，难道都是为了给爸妈学的吗？”
李无像是被刺到似的猛地抬头：“我不给他们学，他们不配。”
“可是李无，既然不是给他们学，你为什么要因为他们放弃自己的人生呢？”
李无抿抿唇，偏开了头。
“反正学不学都这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