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裙摆摇曳着离开,金玉碰撞之声叮当作响。
她走远了很久后,南歇风才从半跪的姿态站起,明明是死里逃生,眉眼间却多了一层深霾,似乎有什么顾虑,站着沉默不语。
几个士兵走上前,手伸向时顽的脖子。
时顽下意识地后退,然后反应过来,对方触碰的是自己脖颈上的项圈。
三下五除二,士兵将一块金属牌贴在项圈上,只片刻,项圈就崩解成了几片,碎落在地面。
其中的爆炸元件被士兵一手接住,小心地放进防爆箱子,锁起。
一个身着制服的高大男人从士兵中笑着走出,服装与周围人显著不同,气势也非凡,大概是众人中的长官。
他跟两人分别握了下手:
“看来公主很欣赏你们。”
“自我介绍一下,我是本星球驻扎军/队的副官,你们可以叫我刘杰克。”
刘杰克约莫中年,笑起来眼角泪沟都有轻微的纹路,但眼神锋利尖锐,眉间一道深深的刻痕,虽笑着,却颇有肃杀之气。
“咦,”他仿佛发现了什么般,突然出声:
“这……款式很漂亮。”
他看着的,是时顽胸口挂着的怀表。
01号托付给她的怀表,最早是因为囚服上没有口袋可以放东西,所以挂在了脖子上,后来也习惯了,索性就一直戴着。
被一个男性盯着胸口的位置,时顽控制着没皱起眉头。
她的手抓住吊坠,塞进领口:“不值钱的东西,只是样式好看罢了。”
见时顽的举动,刘杰克扬眉大笑:“小朋友误会了,我有个旧友有类似的款式,纯粹是老年人我——睹物思人。”
说着,又与时顽握了次手。
这一次,却有什么生硬的东西硌到了时顽的掌心。
时顽瞳孔微颤,收回手后,不动声色地虚拢住手掌,用指关节将那物什夹住,以防止它掉落。
刘杰克寒暄了几句后,便转身离开。
离开前还嘱咐士兵看管好两人,确保准时、四肢俱全地运送回录制现场。
时顽和南歇风被送上一艘新的飞船。
与来时的小型飞船不同,这一次的飞船外观明显更朴素,规格和细节水准却更高超,内里更是明显。
从入口到休息室,一路都有密集的监控镜头。
时顽的余光看过去,更是有很多隐蔽的闭合通道,按照之前飞船的观察,大概是随时可调用出的武器。
直到进了洗漱间,确认了周围再没有摄像头,时顽才敢仔细观察手中的东西。
一枚银色的金属小圆牌静静地躺在她的手心。
上面浮雕着图腾花纹,时顽认不出来是什么。研究了半天,也没研究出什么所以然。
全身上下无处可放,时顽只好把怀表的盖子打开,放了进去。
出了洗漱间,却看到南歇风正对着舷窗外发呆。
“怎么了?”时顽走上前去。
却看到窗外正对着的,就是他们曾经与监管人对峙的空地。
灰色的天台上,只剩下渗透进了水泥地的暗红色血迹,而上面的人,却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吸进一口空调系统的冷气。
“她……”时顽瞥见正上方的摄像头与收音器,话语一转:“刚刚,你的麻醉枪瞄准的哪里?”
南歇风转过头来,不需要多的沟通,已然明白了时顽的意思。
他扯出个笑容来,用手拍了下脑袋做懊恼状:
“我哪里会瞄准,随便打的。”
瞄准的头颅。
那么,怎么可能会有生还的余地……
结合那一大滩还没干涸的血迹,和再也没出现的监管人,真相似乎已经昭然若揭——
监管者的尸体已经被处理掉了。
把逃跑美化成了演习,又把真/枪描述成了麻醉枪,这显然对时顽和南歇风有利。
不然,光是两项罪名,就足够两人再被抓起来审讯一遍。
只是……
是谁帮了他们,又为什么要帮他们?
是那位公主吗?
无从求证的疑问在她脑中盘旋。
医疗机器人来到了她的脚边,为她处理扭伤脚踝的淤肿,还为她身上的擦伤清创消毒,贴上敷贴。
这时候,因为过度紧张而被忽略了很久的疼痛,才重新回到时顽的注意力中。
她看着自己涨得青红的脚踝,它已经水肿粗了一圈。钝痛随着止痛针的输入,逐渐变得平缓。
然而,这种程度的受伤,康复也需要很多天。
星际医疗技术有了较大的提升,但也仅限在作用效率提高,药物的作用更精准。人体的康复却有其客观规律在。
脚踝扭伤对偶像格外致命。
无法做难度动作、很难走位,甚至——无法跳舞。
而这无疑将会把她的竞争力剥夺走一半。
而下一个赛制——1v1的擂台,正是随机性最大、最危险的一场。
烦恼并没有困扰时顽太久,或许是止痛药剂有镇定成分,又或许是不久前的神经紧张把体力消耗殆尽,她躺在椅子上,很快进入了梦乡。
醒来时,飞船已经处于降落阶段。
时顽的身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搭了条毯子,眼前半人高的医疗机器人正兢兢业业地对伤口进行消炎处理,小小的身体左右转动,管道形状的机械手臂使用灵活,一双大大的多爪钳,将各个医疗用品灵活辗转在手中——
看起来能轻松给她改上毯子,自己身上的毯子大概就是它的杰作。
她有点喜欢这个小机器人了,不算十分智能,但很安静,又给人安全感。
她不禁摸了摸机器人的塑料脑袋:“谢谢你给我盖毯子。”
或许是这行为实在突兀,对面低着头的南歇风瞥了她一下,像翻了个白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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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的时候说是采购,回来后却什么都没带回来。
出去这一趟,虽然过程惊险万分,但收获也的确——
没什么收获,除了脚腕和手臂上的伤。
回到休息处,时顽就径直打开了信号屏蔽。
逃跑时太过情急,她甚至没来得及思考斟酌,只是凭着直觉跟着跑,但现在,她想问问。
“南歇风,关于这场比赛,你是不是额外知道些什么?”
所有人中最终只能活一个,南歇风又不在排名最靠前的位置,风险很大,想逃跑是人之常情。
只是,时顽始终隐隐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南歇风抬眼,笑了,带着点自嘲:“知道什么?知道这是我们逃走唯一的机会了。”
时顽的眉凝起来,一双眼睛认真地看向他:“如果没有我,你是不是就能成功跑掉了?”
对方却回避开了她的目光,懒散道:“你也不必把自己看得那么重要,今天就算没有你,我也跑不掉。”
“按照最后警/用飞行器聚集的速度来看,军队大概就驻扎在不远的地方。”
“那种情况下,我要是真的起飞了,被击毁实在轻而易举。”
“所以,反而是现在这样,我才能侥幸活了下来。”
他拍了拍自己的胸膛,又展开来标志性的笑容:“这就是好心有好报,上天偏爱大善人。”
时顽真正想问的问题被圆滑地推了出去,对话重新变得不痛不痒。
她有些不甘心,刨根问底:“我的意思是说,是不是有什么,只有你知道的事情。”
她的脑中出现了好几种猜测:
“比如——
节目有隐藏的规则?”
“有特殊的选手?”
“还是说,即使是最后的第一名,也一样活不了?”
沉默在面前僵滞的空气里蔓延开来,南歇风只是垂着眼沉默。
冲动涌上心头,时顽上去就要抓住南歇风的肩膀,手却在半路被拦住。
“没有。”
说话的是李执竹。
从刚刚起,他就在一旁默声听着,此刻却站到了二人中间。
他的语调平稳、镇定,如同安慰:
“没有这样的事情。”
“既没有特殊的规则,也不会有特殊的选手。”
“时顽,你只要关心比赛本身就够了,现在趋势很顺利,你很快就能获得第一——”
时顽气笑了:“这么生硬,你是在催眠我吗?”
“与其在这儿废话,你不如告诉我一些真正的——关于时遂的事情。”
李执竹的眼中闪过什么,似有一丝不忍、一丝警惕:
“你的哥哥,有一栋房子给你,绑定的是你的基因信息。”
“等你出去后,也许能在那里找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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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比赛的压力,又畅吃畅喝。
时顽依旧每天保持着固定时间的饭点直播——
实际上,现在直播已经不能带给她积分了,她直播吃饭纯粹是为了陪伴已有的粉丝,讲得专业些,是增加粘性和惯性。
除了最高价位档以外,所有礼物都达到了积分获取上限,观众们流水一样的礼物砸下来,也不会让她的积分余额增长分毫。她也尝试了一些互动和表演节目,但效果甚微。
最高档的礼物价格高昂,她目前收到的寥寥几个,都来自同一个cp粉——柔情小男人。
这两天,她也尝试过在镜头前跟南歇风互动,但并没有成效。
挥手千金的“柔情小男人”,再也没出现过。
所以,用积分换取下一轮的晋级卡,只能说是一个美好的期望,而期望最擅长落空。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间,又到了节目录制的时间。
而这天,等待着他们的,是个人排名的发布,以及——新赛制分组的公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