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云栖的身世

云栖说自己很好，果然只调息一阵，脸色便不再如沙金般蜡黄。

恢复行动能力后，两人出了沙盒小世界。云栖回到偏殿继续调息，盖昉盘坐在玉虚宫偏殿的蒲团上，看着日光透过雕花木窗在道士眉间玩儿跳格子的游戏。盖昉伸出两根手指，跟随着日光的移动，在云栖的脸上跳来跳去。

云栖周身浮着层淡青色光晕，发间新雕的木簪隐约渗出松脂清香——那是他方才用剑削了观前古松的断枝所制。

啧~好素，一点儿装饰都没雕刻。

"还没看够？"身后门边骤然响起一声略显沙哑的女声，惊得盖昉一个激灵，他猛然回头。

却见是胡三姑奶倚在朱漆廊柱上，嗤嗤地笑："小后生，你眼珠子都快黏观主身上了，怎么？喜欢他呀？”

盖昉觉得耳根有些发烫，不过他打小儿脸皮就厚，趁着云栖此刻正入定，听不见他们说话，便大方地点点头，咧嘴笑道：

“对呀，道士长这么俊，还这么有本事，村口80岁的老奶奶见了，都得喜欢。”

胡三姑奶听他油嘴滑舌，掩唇一笑，也不戳穿他，只顺着盖昉的话茬说道：“我打光绪23年就认识观主了，那时候啊，他还是个进京赶考的举子。这道观也不是如今这般模样，只是个破破烂烂的山间野庙，连庙里头的三清像都是残缺不全的。”

盖昉见胡三姑奶有兴致讲古，越发来了兴趣，又从旁边拖了个蒲团，倒上茶水，让胡三姑奶一边喝茶一边聊，可不能让胡三姑奶说得口渴了。

在东北，不是谁都有那个荣幸能跟胡家姑奶亲密接触的好吗？就算出去找出马仙儿的弟子，那也不能直接跟大仙儿们见面，都是由弟子们转达的。既然有了这个机会，自然要牢牢抓住。

“光绪二十三年？”盖昉打开手机搜索，又掰着手指计算：“哇，这么说来，云栖都有一百三四十岁了？！”

“确切地说是134岁，观主可是个年少中举的文曲星呢！”胡三姑奶呷了一口茶，娓娓道来：“光绪二十三年冬，我渡雷劫时被劈断三尾，叫个猎户捡去，差点剥了皮。是观主用赶考盘缠赎我，还在破庙供桌上给我续了三炷安魂香。”

窗外掠过一阵山风，檐角铜铃晃动的影子投在云栖沉静的侧脸上，仿佛有只温柔的手轻轻拂过。

盖昉听得入神，问："后来呢？"

“后来呀，观主因为财露了白，又因为救我没有钱住客栈，在山顶破庙遭了劫匪。不过也算是因祸得福，观主在破庙中寻得机缘，就此入了道，也就有了后来的玉虚宫。”

盖昉没有追问云栖为什么没有再去赶考，而是留在了玉虚宫。想来，也不会是什么令人愉快的故事。

“空间裂隙，又是怎么回事？”盖昉换了一个话题。

“大妖从人间而来，你在人间可曾见过修炼有成的修道之人？”

盖昉思索许久，好像只在网络上看到过什么能预言的灵童、灵师之类的人，现实中还真没见过，便说道：“只听说过。”

“末法时代，灵力枯竭，归根结底是天道缺失。这就好比一个人，从牙牙学语到垂垂老矣，走向消亡之时，自然无力再为自己的孩子提供物质财富。

如今旧天道即将消亡，而新天道尚未诞生，随便哪个世界的阿猫阿狗都能来分一杯羹。旧天道既无力抵抗，又无力修补，空间裂隙便由此产生。观主这些年为了修补空间裂隙，修为折损了近七成。这次更是同时出现了两处空间裂隙，若不是你突然出现，观主这次…… 哎！”

盖昉正听得揪心，胡三姑奶突然凑近，几乎贴上他耳垂，低声道：“终有一天，观主修为耗尽，空间裂隙无人能补，这世界就满是大口子喽！生灵涂炭，万物成灰啦。”

"三姑。"云栖不知何时睁了眼，"莫吓唬小朋友。"

“你醒啦！”盖昉听见云栖声音，惊喜之下急急起身，却带得手边的茶碗"当啷"一声翻倒，茶水自他衣角滑落，却没有沾染分毫。

盖昉从沙盒空间随手掏出一块布料，慌忙去擦，指尖却触碰到云栖冰凉的手腕。

“这么好的鱼口绫用来擦地，实在可惜。”这般说着，云栖一手掐诀，地上的茶水转瞬消失不见。

盖昉觉得有些尴尬，他当人实在太久了，还不太习惯当妖怪。

两人的手臂搭在一起，半晌没有动弹。

胡三姑奶见两人这般模板，轻轻一笑，话音混着茶香一同飘出门去："小朋友？小朋友可不能如此轻而易举地修补空间裂隙。"

胡三姑奶离开，将空间留给云栖和盖昉二人。

“你的修为……”

“不妨碍的。”云栖重新盘坐回去，拎起茶壶给盖昉续水：“这次有你帮忙，我轻松很多。还没来得及感谢你。”

“说起来感谢，倒是我该谢谢你才对。我家就在山下，若是没有你，异兽肆虐时，我的亲人朋友首当其冲，谢谢你守护我们这么多年。”

云栖闻言轻笑，道：“快别谢来谢去了，朋友之间不言谢。对了，我们是朋友吧？”

“那当然！”

两人相视而笑，时光随着这一壶茶水，在两人的闲谈间慢慢消逝。

盖昉又在道观玩了一天，第三天太阳升起的时候，盖昉同道观众人道别。

“别送了，都回去吧。再过个三五天，说不准我就又回来了！到时候可别嫌我烦！”

黄九爷甩着尾巴姗姗来迟，爪尖勾着个蓝布包袱："把这些带上，林子里新采的榛蘑配人参鸡汤最补气血。"

盖昉接过包袱，沉甸甸压着掌心，他掀开布角瞄了一眼，里头多是些菌菇松子之类的山货，竟还有两支品相完好的六品叶山参卧在菌菇间，参须缠着星点金芒，新鲜带着水分，一看就是刚刚挖出来的。是谁的手笔，不言而喻。

盖昉眼神不动声色地在道士一身洗掉色的青色道袍上扫了一眼，真是太素了。怪不得都说穷道士富和尚呢！不如一起给他做一身道袍吧，正好家里剩了些鲛绡，做一套衣服应该是够了。

盖昉晃晃悠悠下了山，一回到家就又跑进去千岛湖小世界，钻进灵脉中心山洞开始挖呀挖呀挖。

“界主你疯了！”墨云炸毛跃上钟乳石，"灵髓关系着整条灵脉的发育，你挖它做什么？"

“灵玉髓那么大呢！”盖昉长大手臂语气夸张地说着，又伸出右手用拇指和食指比划了短短一段距离：“我就挖这么一点点，不会有太大损伤的，很快就又长出来啦。”

“对了，有个事儿我想问你。”盖昉猝不及防停下手中动作，忽然把墨云碰到掌心举起来。

见盖昉语气严肃，墨云还以为他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说，却没料妨他开口就问：“墨云你说，云栖既然能够自由进出沙盒小世界，那他能够使用沙盒世界出品的物品吗？会不会只要物品离开我身边10米，就又回到沙盒小世界里了呀。”

墨云闻言，还以为盖昉问的是之前给云栖分享霞光果的事情，他查阅了一番系统说明，解释道：

“沙盒造物离体即归的规则制定初衷是为了保护低级能量世界不被打破平衡，形成毁灭性灾难。因为沙盒造物属于高级能量体，普通人类长期接触，会缓慢改变他们的基因链，造成不可预知的后果。

但若受赠者的身体强度达到高阶生物体的标准，自然就是可以的。所以界主不必担心云栖道长吃了霞光果会有什么问题。”

盖昉点点头，道：“这我就放心了。”

语罢，盖昉又拿起凿子，开始叮叮当当。

墨云的尾巴在玉髓伴生的钟乳石上扫出细碎晶尘，灵脉山洞里回荡着它气急败坏的喵叫："灵髓是整座山脉的脊椎骨！你当是菜市场切腊肠呢说割就割？"

盖昉的凿子悬在流光溢彩的玉髓上，折射出的虹光在他鼻尖跳跃："真的就取簪子粗细的一小截，我保证！"

他拇指与食指比划的长度随着话语悄悄扩张，"再说云栖救过我那么多次，总得送件配得上他的......"

"你要送他发簪？"墨云一双金瞳眯成狭缝，爪尖轻轻搭在玉髓表面，"用这个？"

盖昉点头，从怀里掏出张皱巴巴的草稿纸。在玉髓光芒的掩映下，簪样设计图泛着暖光：簪首是苍劲的雾凇，枝桠间藏着微雕的玉虚宫飞檐，簪身刻着沙盒世界的空间符文，簪尾则点缀一枚同盖昉右手手腕胎记一模一样的水云纹。

墨云的尾巴尖突然卷走图纸，在石壁上投下放大的光影。雾凇枝条的走向暗合空间加固阵法的纹路，每处转折都精准对应着阵法的能量节点。

"你早算好了？"黑猫喉咙里滚出低沉的咕噜声，"用灵髓做载体，把加固阵法的微型版本刻在簪子上？"

"顺手嘛。"盖昉摸出雕刻刀在指尖转了个花，"既能当首饰，又能辅助空间修复，多实用。"

便只见盖昉叮叮当当，转眼便敲了一小块灵髓出来。那灵髓温润如羊脂白玉，却又比羊脂玉更多了一分灵动的光泽，像是被月光浸染的蜜蜡，通体流转着内蕴的澎湃能量。

盖昉十分满意地将簪样画在灵髓原石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