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玛皇宫议事堂
富丽堂皇的欧式长桌两侧分别是加刑天、夭夜,宋彧、宋凛,偌大的厅堂中仅有这四人,金碧辉煌的皇室宫殿两旁连守护的亲卫都无,可见此次会谈的密要性。
宋彧携美杜莎女王来到加玛皇室,与加刑天转告即将要迁居之事。
蛇人一族困局加玛帝国的塔戈尔大沙漠时日亘久,而幽海位于加玛帝国与中州大陆的交界处,想要将族人迁居至幽海湖,必要途径加玛帝国一半的关卡。
如此,迁居一事则需与加玛皇室的掌权人加刑天达成协议,若不能予以相助也至少做到旁观壁上不要横添阻拦。
此间,这场毋庸置疑结局的谈话已经走进尾声,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什么都得退一步让路。
宋彧先行起身,淡淡道,
“既如此,本座就先告辞了。”
美杜莎宋凛紧随其后站起来,双方谈话期间她的话很少,冷艳多目的面容上尽显沉静。
毕竟有宋彧在,她来此所要起到的作用仅仅是走个过场,明面上给足加玛皇室脸面罢了。
加刑天也伙同孙女公主夭夜起身送客,态度是皇室应有的高贵,却也不失敬重,
“阁下,慢走。”
送走了这两位对于加玛皇室来说的两位烫手山芋,这位即便年岁已高,而风度气质依旧凌厉的皇室掌权人单臂负手而立,在议事堂的露台外远目观望了许久。
他沉默着,周身萦绕着深沉不可捉摸的幽深之气,让人猜不透,看不明。
公主夭夜一身英劲飒爽的骑装,她方才替加刑天去送了宋彧和宋凛一程,才讲返还。
见加刑天静立于外良久,夭夜从身后上前一步,抱拳行礼,
“恭喜皇爷爷,今日之后,我加玛皇室便少了一方心腹大患。”
蛇人帝国自美杜莎女王后,又横空出世了一位隐匿多年的斗宗,加刑天自那之后便一直深深忌惮蛇人一族至今,塔戈尔大沙漠周边的皇军布防比往年要加固了几倍不止。
就怕这两位魔兽化形的斗宗强者,哪天一时兴起亲兵攻战加玛帝国,一报千年前被人族驱逐之辱。
在他们心里,兽毕竟是兽,哪怕是修炼成人形,也和人有着天壤之别。
加刑天闻声转身,没有否认,
“啊,是啊。”
夭夜微微蹙眉,俏丽的面容上疑惑不解,
“皇爷爷……有心事?”
既是喜事,又为何愁眉不展。
头发已然花白,身姿却劲腰长腿的老人旋即提步返回室内,边走边同落后他身后半步的孙女夭夜讲出他的顾虑,
“今日初见这位蛇人帝国的族皇,你观他如何?”
同行的夭夜沉吟半刻,斟酌了一下,言简意赅道,
“恕夭夜直言,他和您……很像。”
加刑天来到长桌的上方主位坐下,双手十指穿插交叠抵于唇边,
“是啊,和老夫,很像。”
年岁却并不老成,而城府极深,心思和手段更是莫测。
一个人最可怕之处,不在于他所展现出给世人所见到的,而是其神秘隐藏所不为人知之处有几何。
美杜莎女王虽然残暴凶狠,可她的手段都只是明面上,其内心却不复杂难测。
而她的兄长,别说年纪尚轻的夭夜,就是加刑天也难说真正的看透。
这才是宋彧引得加刑天这位在位多年,手段老辣的帝国掌权人所真正忌惮的地方。
“皇爷爷,那我们皇室,可要对其有所部署?”
见连加刑天都承认了宋彧的难对付,夭夜不禁更加严肃郑重起来。
加刑天却抬手制止了,
“先不必,勿要轻举妄动。”
就算要试探,也不该是他加玛皇室出手。
加刑天挂在高挺鼻梁上的单只金丝眼镜泛起冷光,镜片下侵染权谋的眼危险地眯了眯,
“就按照今日协议上所应允蛇人族的条件来办。”
夭夜拱手,
“是。”
领命之后,便出去了。
坐在长桌首位的老人端起茶盏,看向窗外,冷冷嗤笑一声,幽幽沉声道,
“幽海那边,可不是想去就能去的。”
……
*幽海地界
一块长方椭圆的石碑,斜放静默伫立在边界处,这石碑表面嶙峋坎坷,肉眼可见蒙了一层厚厚的尘土,连褚红色的“幽海”二字都有些难以看得真切,想来是被多年风吹雨淋磋磨,且无人修缮革新所致。
越过了这石碑,便是真正隶属于幽海湖的地界范围了。
这边的气候多偏潮湿,且温差大,早湿冷,午发闷,晚潮热。
也只有这样水汽充足的地段,才适合体质偏阴寒的蛇人一族居住、修炼。
距幽海界碑不远,就是幽海湖。
那湖泊,静静地横沉在一望无边的开旷大地上,明明就是片湖,却庞大地如同海洋一般强势辽阔,雄居斗气大陆一角。
湖面无波无澜,颜色不如稀松平常所见到的那些湖泊那般是透亮的或者淡蓝的亦或者是淡绿的。
幽海湖,恰如其名,是蓝黑色的。
湖中央是似深渊凝静沉寂,幽深到发黑,仿若底下潜藏着了头巨兽随时可以脱水而出将人一口吞噬。
令人仅观一眼便本能地心生畏惧,心脏不由自主开始战栗,恐惧、忌惮也由此未知和以及抵触未知的心理产生。
月媚一身狼狈,她搀扶着重伤的花蛇儿踉踉跄跄地向幽海界碑方向滑行,而靠在她肩膀上的花蛇儿已经昏迷不醒。
她咬着银牙,豆大的冷汗涔涔而下,滑落娇媚冷乔的脸颊,没入锁骨上还外翻卷边的一条赫人伤口,汗水中的盐分蜇得那处阵阵刺痛。
可月媚顾不得那么多了,或许说,她浑身的伤痕已经令她几乎疼到麻木。
她要活着离开这里,至少要活到成功向族里传达新的信息。
几个月前,族皇陛下派她和花蛇儿二女一同做先行官,密探幽海时,还不见那头怪兽。
也是通过一连数月的蛰伏观察,确保了新栖息地四周基本安全,她们才给二位陛下传讯,蛇人一族才正式开始了割据千年后的头一次大规模迁徙。
今日迁徙要日,她和花蛇儿依旧担任斥候,带了几个手下先行一步,没成想,刚抵达幽海湖湖畔,就遭遇了其狂暴凶残的袭击。
几个手下族人当场殒命,而花蛇儿为了掩护她更是重伤不醒。虽逃出一劫,月媚自己也是伤痕累累,如今蛇尾滑行的每一寸土地浑身都如行刀山火海般痛到骨髓。
到了,马上到界碑了……
月媚拖着花蛇儿,她如今重伤到无法施展斗气法术,只能依靠最后一点尚未耗净的肉身力量继续前进。
一定要把遇袭之事传于二位陛下,不能让蛇人族陷入敌手所布置的瓮中……
蛇神在上,请您庇佑我族……
或许真是神明显灵,就在月媚身体濒临崩溃之际,一股温和、包容、不失力量的斗气将她包裹而起。
是族皇陛下!
月媚原本早已黯淡无光的眼眸乍现出惊人的亮色,她感知出了这股熟悉的斗气,这股正在为她和花蛇儿疗伤的斗气,一定是他们的皇!
宋彧一身鎏金蛇纹黑袍,依旧足未着履,负手于背赤脚而行,每一步都在空中踏出圈圈涟漪,每踏前一步威势愈盛,乃至幽海这片天地都隐约为之震颤。
直到行之将至,他才停止了闲适的迈步。
额前悬有赤玉的青年驻足立于半空,垂眼敛眸,只此一举,便是睥睨风华无限,上位者的贵气与掌控被彰显得淋漓尽致。
“月媚。”
宋彧淡声道,
“怎么回事。”
“皇……”
尚还包裹在斗气能量团中的月媚黛眉微蹙,抬眼后,眸中蓄满了愤恨与倔强,她将事故原尾悉数回禀给宋彧。
宋彧听完后,却并未显露出什么惊色。
他当然心中有数,加刑天虽年岁已高可依旧是加玛皇室说一不二的掌权人,一把老骨头了,还被帝国诸多势力所忌惮,想必定不会是什么慈悲善主。
“先下去养伤吧。”
他不咸不淡地吩咐。
月媚却不肯,
“皇,月媚失职,甘愿领罚。”
宋彧瞥了一眼身后的战陨版美人蛇,她正躬身俯首,姿态谦卑。
罚是肯定要罚的,不管出自什么原因终归是没做好本职任务。
只是,
“先养好伤,处罚再议。”
自己人的过失都属内部的,首当其先是要先算一算这外部敌我矛盾的账。
“……是,陛下。”
月媚如曼陀罗一样妖冶的俏脸上如今苍白如雪,布满了大大小小的伤痕,眉骨处竟也有狰狞的切口,灰白的唇角还淌挂着尚未干涸的血痕。
她盯着这片辽阔如海的湖泊中心,神情戒备且仇恨。
“皇,那老贼就在那里。”
宋彧将目光转向月媚所指之处,幽海湖的中心。
据说,这幽海湖之深可达数千万丈,总之深不见底,甚至湖中还有可怖的内流漩涡,足以将品阶尚佳的斗者直接撕得粉碎。
旁的斗者畏惧瀑流,畏惧江水,畏惧汪洋,是因为他们惧怕自然之力。
宋彧则不怕。
他生于水,长于水,修于水,早已深谙其中法则。
水之道,无穷无尽。
宋凛赶到幽海湖畔时,就见她的兄长,已然只身朝向湖中心而去。
黑袍青年单观其背影就觉其气度濯绝,周身雍贵,他在幽深的蓝黑湖面上一步步向前行进,水在他的脚下逆天地之力而向上逆行,竟如奇迹般形成了数台由高到低逐步上升的阶梯。
这般奇观,世数罕见。
即便是斗气横行,斗者如云的斗气大陆,想来也很少发生这般异象。
蛇人族一众部落首领也都带领着族人相继赶到,有幸眼见了他们的族皇陛下的超绝高阶斗气,不约同地围在幽海湖湖畔,准备观摩接下来预感要发生的盛举。
美杜莎宋凛原本焦灼担忧的神情也随之渐渐平静下来,不愧是她的哥哥,这样非凡才是常理。
这边宋彧半足才将踏入湖中心,一道沧桑古老的声音就自那传出,
“蛇人——莫要再前行一步。”
但闻其声,便知一定并非人类斗者,而若是魔兽那么既能开口说话那必定是高阶魔兽无疑。
这算是,警告?
宋彧听出了那魔兽语气中的轻视和不屑,只可惜他本人对此更不屑。
手疾速翻转挽花,由上托起再向下一压,
刹那间“pong——”,湖水一越激起数长高的花白巨浪,幽海湖的水再不复死寂。
对待这样狂傲不可一世的斗者,只需用实力来令其转变态度。
果不其然,那月媚口中的“老贼”在巨浪中显现了真身。
那是一头形似黑龙的蛟兽,还是一头老蛟,他的双眼竖瞳乃是黯澄的金,半眯了下,审视地端详来人,
“你便是宋彧?”
宋彧默然。
“蛇人族皇?”
见宋彧不搭话,老蛟开始狐疑。
看了这“老贼”的真身之后,宋彧眼波几经流转,心里对他今日那般行为有了大致猜测。
既然对方不曾对他有敬,那也没必要来那一套人前好听的礼数。
于是单刀直入,不答反问道,
“听闻加玛皇室与一位高阶魔□□好,与阁下同是蛟兽,不知阁下可曾相识?”
一连被无视问题,还被反将一问,那老蛟却也不恼,只是语气依旧轻蔑,
“别非口舌功夫套老夫的话了。这幽海,不是你们蛇人能来的。”
宋彧心底觉得有些好笑,看来这蛟兽斗气修行阶层不低,智力却不高啊。
这言语不多的谈话间,一直在被自己牵着鼻子走却毫不察觉。
年岁也是白活了。
“阁下既然不屑与我饶舌,那想必亦是心直口快的性子。”
这种莽夫,啊不,莽兽,也好解决。
宋彧继续道,
“那本座也就不同你绕圈子了。”
打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