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又爬房顶上去了?”红衣青年朝云盛招了招手,顺便晃了晃提在手上的酒壶,“快下来,酒中仙新酿的,尝尝?”
云盛一翻身就从屋顶上滚了下来,快要坠地的时候撑了下窗棂便稳稳地坐到了窗外的栏杆上。
“你就是个酒蒙子吧,怎么天天都喝?”他抬手避开青年递过来的酒壶,继续说:“我劝你啊,要是想要飞升,这酒要少喝。”
青年一挑眉:“怎么,我又不是和尚,还要戒酒戒色,不要坏了修行啊?”
云盛懒得跟他掰扯:“年轻人,实在是无知。”
那青年也不理睬,自顾自地灌下一口酒,说:“你又比我大得到哪去?”
那自然要比你大上许多岁,说不定让你叫我一声祖宗也不为过。
云盛想着,说:“过几天我得出一趟远门,你自己玩儿去吧。”
“正巧,”青年抛了抛只剩一半的酒壶,“我今天来就是来跟你告辞的。”
“告辞?你这是要去哪儿?”云盛面露诧异。
青年名叫命离,是他独自来人界后结识的好友。
一个散修,整日就是吃喝玩乐,对修行也不上心。
命离回答:“回去看看我师父,不知道还会不会再来这里了。”
“我还以为你没有师门呢。”云盛好奇道。
“师门是真的没有,师父的确有一个。”命离说。
云盛点头,道:“行吧,那祝你一路顺风。”
命离单手叉腰,转过头来盯着他,说:“你啊,奇奇怪怪的。说你不懂,你又好像懂点东西……云盛,我走了之后你可警醒些,不要被别人骗了。”
谁敢骗他?云盛不以为意地想,要是有人胆大包天敢骗他,他一定会让那个人知道花儿为什么那样红!
命离看他这个样子就知道自己的话又被当作耳旁风了。
“你可别操心我了,”云盛打断他,“我之前没听你提过你师父,说来听听啊,以后可能就见不到了。”
“我师父是个极好的人,”命离的脸上露出憧憬之色,“跟你说了你也不懂。”
云盛伸了个懒腰,无所谓道:“随便你,走吧,不是还要回去看你那极好的师父吗?”
两人一直都是这样相互打趣,在嘴巴上从来都是谁都不让谁。
可是真到了离别的时候,命离却仍有些伤感。
他第一次见云盛是在酒中仙酒楼。
最后一坛“醉仙饮”叫这个一点都不懂酒的人买去了。
彼时明月高悬,酒中仙的楼顶上盘坐着一个衣袂飘飘的青年。
那人怀抱一坛陈酿,望向楼下风景的眼神清澈得不似红尘客。
“兄台,要是不介意,你我可以共饮此佳酿。”
他不屑地回答:“阁下不懂佳酿之美,囫囵吞枣有何趣味。”
“我是不懂酒,”云盛回答,“可我懂天懂地懂明月。我懂的不是凡尘酒,我懂的是仙人愁。”
命离在心里叹了口气,把酒壶扔进对方怀里,说:“说真的,云盛,此去经年啊,你我有缘再见了。”
“有缘再见,”云盛的语调拖得很长,“就是下次见面,希望不是在这里了。”
“阴曹地府啊,真不够吉利的。”命离起身往外走。
云盛被他冷得不能再冷的笑话逗笑了:“地府?你绝不可能在那碰见我。”
命离边走边回头,轻嗤一声:“说得好像你不会死似的。”
云盛没有回答,而是在命离的身影快要消失在他视野里时喊了一声:“命离!”
青年回头。
“我是说真的,”云盛说,“再会!”
命离朝他挥了挥手,便消失在他视野的尽头中了。
我可没有胡说,云盛想,剑灵又不会转世,他哪来的本事在地府碰见我?
思及此,他忍不住笑出声。
不过他已经离开神界这么久了,也是时候回去看看成胤了。
云盛提着酒壶往外走,城内的人太多,他要是突然消失被人看到就麻烦了。
要是普通人都还好,要是被修士撞见了,那必然会有一大堆门派要找上他。
他旅居的小城坐落在西南处,气候还算宜人。
如今初夏的天气,城郊的草木便长得很好了。
云盛刚准备画阵,却突然听到一阵喧哗。
“小子,我劝你老实点!”说话的是一个体格彪悍的汉子,他带着十来个人将一个更为瘦弱的男子堵在角落里。
“你们读书人不是说什么识时务者为、为,为啥来着?”
“为狗熊呐。”云盛一脚踹在那壮汉背上,直接把人踹出一丈远。
壮汉呲牙咧嘴地爬起来,一脸凶狠地大喊:“兄弟们,给我教训教训这个小子!”
“教训我?”云盛抬脚又踹倒一个,“尔等还嫩着呢!”
说着,他左手打了一个响指,那几人都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弹飞了。
为首的壮汉发现他是个修士便不敢再招惹,悻悻地带着人走了。
云盛正准备拍拍手走人,突然被人叫住。
“恩公留步!”
他回头,见那男子从地上站起来。
之前和那群壮汉站在一起还算瘦弱,如今仔细一看这身形也算是高大了。
“什么事?”云盛问。
那男子生得周正,浑身还带着一种温润如玉的气质。
“多谢恩公相助,在下名叫元和,还不知恩公名讳?”
“不用谢,萍水相逢一场,我做好事不留名。”云盛摆手欲行。
元和却又叫住他:“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恩公若是不许,在下恐怕夜不能寐。”
云盛拿他没法子,只好回头:“你想怎么报,报吧。”
元和盯着他看了一会儿,耳根莫名一红,说:“恩公与在下有救命之恩,在下愿……以身相许。”
“以什么玩意儿?”云盛瞪大了眼,满脸的不可置信。
不是吧,这人是个男的吧?他救的也不是姑娘啊?
元和看他这般反应,神色黯然,道:“恩公可是在嫌弃在下?”
这是他嫌不嫌弃的问题吗?
云盛咽了口唾沫,说:“我们两人皆是男子,你、你如何以身相许?”
“男子又如何?”元和向他走来,目光坚定,“无论恩公是男是女,我都是愿意的。”
剑灵皱眉,在他看过的话本和戏曲里不都是男女结为夫妻吗?
难不成是他书读少了?真是书到用时方恨少!
云盛干咳一声,拒绝道:“我作为一个修士,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为的是心中的道义,你无须挂怀……就这样吧,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话音未落,他便溜了。
寻了处无人的地方布阵,一眨眼的功夫他便从人界到了神界。
绕过高大的香樟树,云盛藏匿起身上的气息,偷偷摸进神殿。
他探出头望了眼成胤,神君英俊依旧,不过桌案上的文书倒是少了不少。
“回来了。”成胤头也不抬地说。
原来早就发现他了。
云盛一蹦直接蹦到了成胤身旁,拿头往他肩膀上一撞:“真没意思。”
成胤唇角微勾,给他揉了揉泛红的额头:“出去玩这么久才回来看我,还想让我配合你?小没良心。”
云盛被他这么一说突然心虚,欲盖弥彰地移开目光,狡辩道:“你也不能这么说,外头花花世界我还惦记着你呢,这不是回来看你了吗?”
神君的眸色暗了一瞬,揉他额头的力道不自觉地加重了点。
“天天惦记着我?”成胤的语气有些意味不明。
剑灵自知理亏,往人怀里一钻,抱着他晃了晃,耍赖道:“不说天天,也是常常记着我的好成胤的!”
神君忍俊不禁,只好作罢。
“你向来是个没心肝的,只要记着我就好了,我还奢求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