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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第三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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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的生命力,挣扎了这么久,他也已经累了。

他不管李颐怎么说,今天叫他来便是要嘱咐后事,低声道:“朕没有子嗣,唯有一个弟弟静王,聪慧良善,克己勤俭,将来必然能体恤百姓,你看他如何?”

李颐头上满是冷汗,不敢答话。皇帝注意到了帷幔后的身影,扬起下巴示意。吕得容便从里头走了出来,恭敬道:“娘娘,陛下让奴婢送您回去。”

孔皇后只得出了寝殿,迈步上了轿辇。皇城上方的天空阴沉,乌云像一座山一样压得人喘不上气来。孔皇后胳膊搭在雕花扶手上,想着刚才的事,脸色比天色还阴沉。

皇帝病成这样,孔家早就在做准备了。前阵子父亲就派人进宫跟她通气,让她从师家找个远房亲族的小孩,永宁县有个侯爵的儿子今年三岁,是师家的远亲,到时候就让他继位,由皇后亲自抚养。孩子年纪小,自然得事事听孔家摆布,等他长大了,性子也早就养废了,离了孔家就更寸步难行了。

孔家的如意算盘虽然打得响亮,可惜皇帝还有个弟弟。皇后下了步辇,身边的太监张得禄连忙上前扶着她。她进了椒房殿,越想越觉得心烦。看皇帝的意思,身后是要传位给他弟弟了。她迟疑了一下,低声道:“得禄,你说静王要是继位了,会不会善待我们?”

张得禄长得细眉小眼的,发起愁来更是像个皱巴巴的苦瓜,道:“娘娘,奴婢听说小静王书读得很好,头脑聪明,又年纪渐长。这样的人精明得很,不会甘心受人摆布的。”

孔皇后沉默不语,张得禄一身的富贵都绑在皇后身上,也怕孔家失势。他跪在她面前,忧声细气地道:“娘娘就算不为自己打算,也得为家人打算啊,您还有父母子侄,那么多人都养仗着您,这时候您可千万不能心慈手软啊!”

孔皇后心里也清楚静王能抠会算的,极有主见,没人能从他手上占得到便宜。他若是当了皇帝,必然把权力牢牢地攥在手里,到时候孔家势必没落。孔皇后的目光沉了下来,趁着还没尘埃落定,自己必须做点什么,不能这么眼睁睁地看着他夺走自己的一切。

皇帝病了这几个月都没好,小静王一直很担心。小时候师不疑对他很好,是兄友弟恭的那种好哥哥。静王的母亲不得宠,下人待他母子也怠慢。别人都装聋作哑,师不疑见了却会大声训斥那些奴才。

师无咎从前很崇拜兄长,觉得他既聪明又强大,所有人都尊敬他,要是有一天自己也能像他一样就好了。兄长每天要学很多功课,师无咎见不到他,有时候便会偷偷跑到他要经过的地方等着他,兄长见了他总会停下来跟他说几句话。后来一次他去御花园等师不疑的时候,失足掉进了水里,差点就被淹死。师不疑又惊又怒,跟太后说自己就这一个亲弟弟了,若是老天一定要收了他,自己也不想活了。

说来也奇怪,从那以后小静王在宫里就没再遇到过凶险,成了他唯一长大的兄弟。

孩子的感情总是纯真的,长大成人之后就掺杂了许多复杂的考虑。师不疑当了皇帝,师无咎只想当个太平王爷,每日在太学混日子,两个人的关系渐渐就远了。

然而即便如此,自己的太平日子也是兄长给的,师无咎很担心他,几次进宫探望,都没能见到皇帝。他心里有些不安,知道现在情况特殊,自己的身份又敏感,皇兄说不定是忌惮上自己了。

他这些年就攒了点私房钱,除了偷偷在太学放印子之外,没干过什么不老实的事。他身边的保镖都不超过二十个人,完全没有造反的实力,透明得就像水里的虾,一眼就能看得到肠子。

屋舍深广,师无咎待在自己的王府里,能感觉到一股山雨欲来的气息。要变天了,各方势力席卷而来,他在台风眼中间,一步也不敢乱动。萧浚野他们也不知道跑到什么地方去了,平时跳得那么欢,关键时候一个靠得住的人都没有。

他叹了口气,寻思了良久,觉得要不然就去观里上香,为皇兄祈祷。免得有人说自己对君上漠不关心,给他扣个大不敬的帽子。

他扬声道:“大伴,人呢——”

伺候他的太监赵峥快步走了过来,道:“王爷,什么事?”

小静王道:“明天我去慈恩观烧香,帮我准备一下。”

赵峥躬身道:“是,奴婢这就去办。”

入了夜,孔家的宅子里点起了灯。孔玉屏的书房也亮着灯火,却依旧阴沉沉的。他身上的阴气已经渗进了骨子里,他在什么地方,哪里就弥漫着阴沉的气息。

孔玉屏坐在书案前,手里把玩着一块寿山石。那是个两寸来长的豆荚,黄底白豆子,取个连中三元的意思。他这身份一向使的都是翡翠宝石,不用档次这么低的玩物,这东西自然不是他的。

豆荚的一头打了个孔,上头拴着一根红绳,是杨笙一直戴着的。孔玉屏抱他的时候,这东西就在他脖子上荡悠悠地晃,据说是从小就跟着他的物件,每一寸都浸满了他的气息。孔玉屏一时兴起薅了下来,说:“这东西给我,明天给你换个翡翠的。”

那豆荚是杨笙他娘给他的,他舍不得给,却抢不过他。孔玉屏放在荷包里,没事就拿出来把玩,豆荚被摩挲的光滑油润,映着灯放出淡淡的光,比刚拿到手的时候漂亮了不少。

前几日皇后让她身边的太监张得禄传话,让他找机会对静王下手。孔玉屏知道眼下的情势对孔家来说不乐观,皇帝的身体每况愈下,皇后还没给他生下皇嗣,他一死孔家就倒台了。

孔玉屏舍不得放弃手上的权势和金钱,他过惯了这种煊赫的生活,不可能俯就稍微逊色半点的寻常日子。再说他这些年来做司隶校尉得罪了太多人,一旦下去了,光那些人也恨不能扑上来咬死自己。

他让人暗中盯着静王,师无咎这阵子一直没出门,谨慎得要命。方才他埋在王府的眼线来报,说静王明天要去慈恩观。要杀他的话,明天是个好机会。孔玉屏斟酌着,摆了摆手,那人便出去了。

杨笙从中庭经过,往后头厢房去。天冷了,太学放假,孔玉屏总算高抬贵手,让他回去待了几天。杨笙好久没见母亲了,回老家给母亲添了些衣裳鞋子,又给她和弟弟留了些钱,只说是自己在外头挣的。母亲见他比原来憔悴多了,很心疼他,让他专心念书,别老想着干活挣钱的事。杨笙什么也没说,只是让母亲放心,在家待了没几日,孔玉屏便派人来催他了。

杨笙回到了长安,被他带进了府里,就在他书房附近的厢房里住。杨笙反抗不了他,开春之前都只能在这里待着。

之前南边打了败仗,杨笙听说萧浚野被停职查看,想去看看他,但他家高门大户的自己进不去。最近又听说南边乱的要命,皇帝也气病了,到处都是一团糟。

长安的百姓还觉得那一切都很遥远,但杨笙知道一旦打起来就不远了,战火一夜之间会烧的到处都是,南边的百姓已经没有家了,他不希望整个天下都变成那样。

他从月洞门前经过,见孔玉屏的亲信李柴进了书房。那人外号豺狗,专门给孔玉屏干脏活,他一来必然有杀人见血的事。杨笙不知道他又要对付谁,悄然过去了,想听听里头说什么。

灯光照着屋里的人,把影子投在窗户纸上。杨笙躲在墙下头,听见孔玉屏低声道:“明天师无咎去慈恩观烧香,你带十个人去杀了他。”

杨笙吓了一跳,没想到他胆大包天,连亲王也敢刺杀。李柴半点也没犹豫,答应了往外走来,杨笙连忙躲在了阴影里,身上已经被冷汗溻透了。孔玉屏注意到外头有道黑影一动,眯起了眼,手指轻轻摩挲着那枚豆荚,表情越发阴沉了。

杨笙回了厢房,躺在床上想着刚才的事,辗转反侧睡不着。皇帝没有子嗣,小静王要是死了,大新朝就落到孔家手里去了。孔家不是孔钺、孔武这种不学无术之辈,就是孔玉屏这种奸臣酷吏,大权要是被这样的人把持,天下的百姓就没活路了。杨笙读圣贤书长大,一心想要匡扶江山社稷,更何况小静王平日里对自己不错,他不忍心看他惨死。

天色黑沉沉的,时间悄然流逝,天一亮就来不及了。杨笙猛地坐了起来,横下了心,无论如何也要把消息透露出去。

宅子里安安静静的,角门开了道缝,他蹑手蹑脚地钻了出去。路上黑漆漆的,他沿着小路向王府跑去,心跳得厉害。

月亮照下来,他的影子又斜又长,跟他做着伴,又像是被什么追赶似的透着一股凄惶。前方就是静王府了,杨笙扶着路边的一棵大树喘着气,心中一轻。总算要见到他了,只要见到他就好了——

他正想着,忽然感到一股阴沉的气息接近了自己。一只大手从他身后伸过来,捂住了他的嘴。

“呜……”

杨笙吓了一跳,奋力挣扎,李柴一记手刀砍在他后颈,已然把他打昏了。他一招手,两名侍卫过来把人塞进了一顶小轿子里,趁着夜色悄悄抬走了。

杨笙从昏沉中醒过来,周围的光线昏暗,四周是光秃秃的青石砖墙,墙上挂着几套刑具。他稍微一动便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却是手脚都被锁住了。他被关在刑讯室里,孔玉屏坐在一旁看着他,手里拿着一把铁签子,正在把玩。

杨笙出了一身冷汗,下意识想逃,却被牢牢地锁在墙上。孔玉屏站了起来,抬手摸着他的脸,道:“你去干什么了?”

杨笙的喉咙干涩,勉强道:“我……身体不舒服,去买点药。”

孔玉屏笑了,道:“大半夜哪里不舒服,要去静王府买药?”

杨笙答不上来,感到了一阵危险。孔玉屏看着他道:“你要去告密?”

杨笙恐惧得不住摇头,这人是个疯子,手上有无数人命,他根本不敢承认。

孔玉屏只是注视着他,有些恨意,又有些难过,哑声道:“你帮他们,却不帮我……小笙,我对你这么好,你为什么背叛我?”

杨笙被他的阴影笼罩着,浑身不住发抖。孔玉屏恨声道:“你这么做是要我的命。我以为你跟他们不一样,你却想让我死?”

他越说恨意越浓,攥起了他的手指,把铁签子狠狠扎了进去。杨笙惨叫一声,疼得眼泪登时就下来了,他把铁链拽的哗哗作响,像一条被拖上岸的鱼一样拼命挣扎。孔玉屏又扎进一根铁签,看着血从他手上淋淋漓漓地淌下来才觉得解恨。

杨笙疼得受不了,只觉得跟这恶魔在一起的日子一点指望也没有,嘶声道:“你杀了我吧,给我个痛快!”

屋里弥漫起了血腥气,熟悉得让他安心,一想到这是杨笙的血,又让他有些战栗起来。孔玉屏扬起嘴角,眼神里藏着癫狂,慢慢露出一个扭曲的笑容。

“我舍不得杀你,说好了的,咱们要一直作伴。”

他轻轻摸着杨笙被汗湿透的脸庞,柔声道:“你在外面会背叛我,在这里就不会了。你好好的,我一直疼你。”

次日下午,小静王收拾停当,乘着轿子往城东慈恩观而去。快过年了,道观里人头涌动,都是来上香的人。小静王穿着一身青色的锦袍,腰间扎着蹀躞带,外头披着一件黑色的貂皮大氅,头上别着一根祥云的白玉簪子,一眼看上去就是个有钱人家的小公子。他手持三炷香,默默祷祝道:“求三清保佑皇兄早日康复,叛贼伏诛,天下太平。”

他捐了香火钱,出门就见人群里有个穿浅黄色衣裙的姑娘往道观里走去,身影婀娜窈窕,气质高华端庄。周围有那么多人,一个个都疲惫、愁苦,晦暗无光,阳光却唯独眷顾她一个人似的,把她映得格外明丽动人。他的心猛地一跳,暗想:“前头的莫不是周姑娘?”

那少女正是周钰的妹妹周青霜,先前师无咎跟她在云南相遇,觉得那姑娘性情刚毅潇洒,对她一直念念不忘。隔了这么久没见,他还以为她在南边修道,没想到她已经回来了。

他在道观门口的青松下等了一会儿,见周青霜带着丫鬟出来了,上前一步道:“周姑娘。”

周青霜认出了他,没觉得被唐突,微微一笑道:“小王爷,你也来烧香?”

她手里牵着马,师无咎想跟她多聊几句,让抬轿子的在后头跟着。天色渐晚,两个人沿着大街往回走去。

师无咎道:“为家人和百姓祈福,周姑娘呢?”

周青霜叹了口气道:“南边那么乱,我娘让我回来陪她,我不放心师父和师姐妹她们,求三清保佑她们平安。”

师无咎点了点头,她在外面不放心家里人。回了家又想念师父,也是个有情义的好姑娘。他悄悄地看着她的侧脸,夕阳中她的容色秀丽,目光有神,下巴略方,却带着一股寻常女子没有的飒爽之气。

小静王的母亲虽然出身一般,但性格坚毅,从不肯轻易向困难低头。他长大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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