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路一行人并不会在这个城市停留太久，作为成年人他们有自己的工作，冯昭昭也要完成学校布置的社会实践任务，至于花霖九，她说自己四海为家，但跟朋友们在一起会更热闹，所以也跟着踏上了回程。

姜纪忙着拍戏没办法来送他们，但他表示，等这个行程结束，他会想办法和袁路他们汇合。冯昭昭问：“可是作为明星，这样不是会耽误工作吗？”

姜纪回复她：“是啊，如果我是‘司己’，那我会把重心都放在工作上。但现在我也是逄纪，所以突然对演艺圈的事也没那么热衷了。可能这也是前世记忆苏醒的后遗症吧。”

在候机大厅里，许佑在手机上找了本汉末历史相关的电子书看。他沉默地操作着手机，忽然发出了声音：“袁家最后，还是被董卓杀干净了啊。哦，除了袁绍和袁术。”

没有人回应他，但袁路淡淡地看了许佑一眼。

“花小姐，你说你会保护他们，这是……失败了吗？”

袁路知道许佑这个问题并没有恶意，这只是他这位朋友惯有的好奇心，但他始终觉得这个问题有些刺耳。

花霖九的表情没有变化，她云淡风轻地回答：“嗯，失败了。”

“为什么？”

“如果给你一个机会，让你穿越回一场巨大的天灾发生前，你能保证自己的话可以被所有人信服，并且大家都愿意跟着你一起去避难吗？”

许佑做出了思索的状态，花霖九伸出手指向了飞机时刻表：“还有半个小时，我们就要登机了。这时候有人突然跳出来，对你说‘不要上去，这班飞机会坠毁的！’你会相信他的话吗？”

她这话说得真不吉利，但偏偏她又是这一行人里最年长的存在，所以反而没有人去感到介意。

“这……我可能会半信半疑？”

“那么就算你被成功阻止登机了，那那个向你发出警告的人该如何为自己解释才不会被怀疑成是恐怖分子？难道直接对大家宣布，自己是从未来回来的穿越者吗？”

花霖九的话让许佑终于沉默下来，他似乎想不出一个绝对完美的答案。

而一旁一直沉默倾听的袁路忽然开口了：“如果是我的话，我会制造一些小意外，让我想提醒的人错过航班，这样就可以把一切都归咎于巧合……但这种方法能救下的人很少，大概也只有对我而言非常重要的人，我才会这么做。”

但他又立刻补充道：“不过那时候董卓的命令无人能违抗，这种小聪明是没法彻底解决问题的。所以我说的也只是关于航班这个问题的见解。”

袁路这样解释着，花霖九却用一种古怪的眼神看着他。前者被她盯得有些发毛，问：“我……说错什么话了吗？”

“没有，你说得很对。”花霖九表情复杂，“但是你刚刚说的话，却让我想起了一些别的事情。”

“别的事情？”

花霖九转过头，不知道她的视线聚焦在何处。

“那个时候，是袁绍阻止了我的计划……”花霖九的表情很复杂，“我一直都想不通，那个时候，他为什么要打晕我带我走……”

她的眉心拧了起来，继续喃喃着：“在得知袁氏族灭的消息后，我因自己的无能为力感到痛苦。就在那时候，我听见袁绍对我说了一句话。”

袁路一愣：“什么话？”

花霖九的手轻轻握住了胸前的挂坠，缓缓道：“他说，‘阿九，你已经努力过了……至少你还活着’。”

坐在花霖九一行人背后的男子压低了帽檐，他取消了免提键，将手机放在了耳边。

“听见了吗？”

“嗯……有点模糊，但大概了解了。”

郭图的声音从听筒对面传来，甚至还有刺拉拉的声音：“真讨厌，真讨厌。刺啦……花霖九她到底把君侯当成什么了啊！刺啦……她根本不知道君侯到底付出了什么……啊好讨厌，为什么她会活着啊，呃……真让人生气，生气到我的指甲都把我的手臂给划破了……刺啦……”

何岁高当然知道郭图在做什么。他一旦进入这种精神不正常的状态就会忍不住用指甲抓挠身上的皮肉，直到皮开肉绽鲜血横流才会停下来——不过反正也会自己痊愈，就是画面有些令人作呕。

“那……”何岁高极力掩饰着语气里的厌恶，“接下来怎么办？你还要在这里待着吗？”

“这也没办法呀，”郭图的声音听起来似乎很惋惜，“现在我自愈的速度越来越慢了，上次从楼上摔下来，虽然骨头都接上去了，但内脏还在流血，看来必须得休养一段时间才行呢。”

快去死吧你这个怪物。何岁高在心里暗骂。

“不过我不会死的。”就像会读心术一样，郭图发出了刺耳的笑声，“小香妹妹还在等我回去陪她玩呢。”

“你不许打小香的主意！”

郭图又笑了两声：“放心吧，你只需要做好自己的事就好了。”

自己的事……这明明就是你强行安排的任务。何岁高恨恨地想到。

“接下来，你可要盯紧花霖九咯。”郭图说，“别的人都无所谓，你就算杀了他们也无所谓。现在救出君侯的线索就在花霖九手上，加油啊，何大将军。”

“喂，喂！”

还没等何岁高反应过来，郭图已经自顾自地挂断了电话。真是受不了这个人。何岁高啧啧嘴，要他盯着花霖九？可他连那个“线索”是什么都不知道。郭图这家伙，给人出谋划策还算过得去，指挥别人根本是一塌糊涂。真是让人火大。

——

“你问我……‘九儿’是何意？”

被突然问到这个问题时，袁绍正在书房读书。花霖九借着整理书柜的由头走了进来。听见她的话，袁绍表情明显是一愣，他似乎诧异于花霖九是怎么知道这个的。

花霖九当然晓得眼前这个男子转移话题的本事，今天她打定主意不让这人带跑，遂坚定点头：“因为之前我听你无意间叫过。”

她把那时袁绍病中呼唤这个名字的事告诉了他。其实花霖九为什么会追究这件事，无非是因为她听过一些笑话，诸如自己丈夫在梦里突然叫初恋的名字云云，当然了，袁绍不是她的丈夫，但她就是对此耿耿于怀。

袁绍认真地听她讲完，做出了沉思的模样。手中的书卷慢慢放了下来，他显然是在思考的，思考该怎样解释。

花霖九却希望他能坦荡一些干脆一些，于是道：“绍公子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吗？”

听见她的话，袁绍露出苦笑：“你叫我‘绍公子’的时候，我便晓得，你是生气了。”

他做出好像很了解自己似的的态度，真让人不爽。花霖九轻轻哼了一声：“您是主人，我是下人，我怎么敢生您的气？您就当我今天多嘴好了，本来我也不该来问的。”

她作势要走，袁绍却拦住了她，面露苦笑：“阿九近来倒是愈发坦诚了，与我之间就像多年好友似的。这件事说来着实难以启齿，阿九当真要听？”

“要听！”花霖九立刻竖起耳朵。

袁绍微微偏头，似笑非笑：“那时，我卧病在床，却也不是五感尽失，耳边还能听见一些声音，其中你的声音是最清晰的。后来呢，来了两个没有腿的人，说我寿命已尽要带我去见阎王，我情急之下，只好拉住身边最近的人，就是那时说不出话，没办法叫你的名字，只能发出‘救……呃……’的声音……”

花霖九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人：“你是想吓唬我还是在给我讲笑话呢？”

“两者皆有，”袁绍承认得很快，“你不觉得很有趣吗？”

我明明是在认真问你欸！花霖九把脸鼓得仿佛一只充气的河豚，袁绍忍俊不禁轻轻用手指戳了戳她的脸颊，道：“好吧，玩笑话归玩笑话。只是我真的记不得自己有说过那些梦呓了。”

接着，他又补充：“不过，我觉得‘九儿’这个称呼甚是可爱。不如往后我便叫你九儿如何？”

花霖九有些惊讶：“你也要叫我九儿？”

袁绍不解：“也……还有别的人这么叫你吗？”

“小琢，啊，就是，刘夫人。”花霖九立刻改口纠正，“她也叫我九儿呢，说是这样显得亲近些。”

提到刘琢，袁绍的眼睛微微眯了眯，他轻声道：“你与大嫂能相处愉快，真是太好了。”

他这话说得，好像自己和小琢在一块玩是什么很不可能的事似的。花霖九不快地皱皱鼻头，她的情绪被袁绍敏锐地捕捉到，只听他解释：“我的意思是，大嫂毕竟是过门的女子，这个家里能有你这样与她亲密的朋友是好事。何况大嫂如今有孕在身，你能照拂着些也是好的。”

“我当然会照顾小琢……我是说，夫人的。”花霖九就好像一条领取到重要任务的小狗，看不见的尾巴在不停地摇来摇去。

袁绍的眼中含着笑意：“以后和我聊天，可以不用改口的，随心所欲便好。”

既然他这么说了，那好吧。

花霖九点点头：“知道啦，本初。”

袁绍似乎很满意她的表现，眼中的笑意愈发饱满。

这样闲适的日子，却也渐渐迎来了尾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