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卧的床虽大，但因为是圆形，能供人睡觉的地方也只有中间那一块。
“你能不能再往边上去点。”谢不暮拽紧被子，对她们之间的距离意见颇大。
“再往外面脚就要露出去了，这么睡很没安全感啊，知不知道鬼是会抓人露出床外的手脚的。”白崚川把被子往自己身上拉，“而且被子就只有这么大，再分开就盖不上了。”
波莱伊夏季昼夜温差大，半夜很凉爽，被子是不可能不盖的。
“真烦人。”谢不暮用手指在床单上划出一条分界线，“敢越线就砍死你。”
“真暴躁。”白崚川依照分界线小心翼翼地躺了下去，“又不是没一起睡过，大惊小怪的。”
“就是因为一起睡过才格外不想和你再睡一起，睡相奇差，自己倒是睡饱了祸害别人。”谢不暮吹灭柜子上的蜡烛，也躺下了。
两人的呼吸都很轻，明显都还没睡。
“谢不暮。”白崚川的声音响起，“你睫毛好长哦。”
谢不暮借翻白眼的动作抬起眼皮，发现她正侧着身看自己，“羡慕就能有吗？再盯着我看就挖了你的眼睛。”
“我没羡慕啊，夸一下而已。”白崚川翻过身去，没多久又翻了回来，“窗户在你那边，亮堂点有安全感，我这边好黑。”
谢不暮被盯得实在是瘆得慌，干脆站起来跨到白崚川旁边，用脚踢了她两下，“滚那边睡。”
“哦。”白崚川按照字面意思滚了过去。
谢不暮嘴角抽搐，跟看条毛虫似的。
“你睡得着吗？要不要我给你讲个睡前故事？”白崚川又突然开口。
“不需要，我知道你想讲什么，从前有个女子叫谢不暮她睡觉了对吧？”
白崚川惊讶地“哦”了一声，“料事如神啊。”
“用我的办法对付我，你嫩着呢。”
“那要听安眠曲不？我可以为你倾情献唱。”
谢不暮不耐烦地转身背对她，捂住自己的耳朵，“一天到晚哪来这么多使不完的牛劲儿，今天那些牛跟着你跑是因为把你同类了吧，再说一句毒哑你。”
“我这不是有点睡不着嘛，第一次跑这么远有点兴奋。”白崚川理了理被子，合上眼，“不打扰你了，睡个好觉。”
她话虽是这么说，但不过半刻钟呼吸就沉了下来。
谢不暮不可置信地转过来看她的脸，熟睡程度不亚于襁褓婴儿。
月光透过纱帘打进来，落在她脸上朦朦胧胧的。
谢不暮暗叹波莱伊的月亮都格外神奇，竟然显得白崚川还挺清秀。
正想着，白崚川突然不老实了起来，一个翻身越过了那条分界线。
谢不暮像见了鬼一样连连后退，看她睡得这么香终究还是没一巴掌招呼上去，只是认命地拽了拽被子。
夜晚把人的感官放到最大，窗外的蝉鸣，青蛙拉长音调有一下没一下的咕呱声，风吹过树叶碰撞出的簌簌声。
可是在这么多声音当中，最响的怎么会是白崚川的呼吸声呢？
谢不暮百思不得其解，忍无可忍直接踹了白崚川一脚，“滚下去啊你的呼吸声吵到我了！”
白崚川瞬间滚到了床底下，她俩的头发不知何时缠到了一起，谢不暮追着痛感连忙坐起身，捂住脑袋跪倒在床上。
感受到全身上下和头皮格外清晰的痛楚，白崚川瞬间惊醒，“你干什么啊……你跪那干嘛？”
谢不暮被疼出生理性眼泪，充满怨念地狠狠瞪着她，“所以我都说了我讨厌和别人一起睡。”
“我都睡着了，应该惹不到你吧……”白崚川重新上床，下意识有点心虚，“我尽量睡老实点，可你也别踹我了，很痛诶。”
“你睡吧，我尽量控制。”谢不暮努努嘴，其实也知道自己的行为不对，但就是不愿意承认。
白崚川略带怀疑地扫了她几眼，还是重新睡下了。
只不过她睡中实在多动，没过多久又翻了过来，这次直接一巴掌盖到了谢不暮身上。
谢不暮克制蹬腿的冲动，嫌弃地用两根手指把她的手扔了回去。
波莱伊晚上虽然凉爽，但还用不到火炉取暖。
左想右想都想不通，这样下去今夜只能睡一个人。
谢不暮干脆起身去翻带来的包袱，从里面找了件厚点的衣裳穿好，顺便摸出来几条绳子。
回到床上时她把被子全缠到白崚川的身上，用绳子把她裹成了粽子，这期间为了不吵醒她又废了好一番功夫。
谢不暮出了一身汗，看着睡得依旧香甜的白崚川气不打一处来，使劲揪了一把她的脸颊肉。
“行走江湖警惕性差成这样，哪天被偷袭了都不知道，我怎么会招这么蠢的副手？”
话是这么说。
“脸怎么长的，算了再揪一下。”
次日早晨，天光大亮，谢不暮比白崚川先醒。
只是这姿势怎么有点不对劲？
谢不暮使劲眨了眨眼，这才发现自己正抱着一个粽子。
“啊啊啊滚啊！”
随着一声惊恐的大叫，白崚川又被踹到了地上。
“……你到底一天到晚都在做什么啊就算我没有起床气也不能这么玩弄我吧！”白崚川愤怒的声音从床底传来，“等等，我怎么动不了了，谢不暮是不是你做的？！”
“怎么了？”听到声音的洛兰推门而入，“楼主你为什么要把小白姐绑起来？”
“我怕她冷。”谢不暮摆摆手示意她先出去，还不忘提醒，“别像谢丹秋那样省略重点把这件事乱传啊。”
“好的，就算要说我也会详细说明，不会让别人产生误会。”洛兰带上门离开了。
谢不暮来到床边把白崚川身上的绳子解开，“我真是怕你冷，没看见我都没盖被子吗？”
“你最好是？”白崚川抖开被子的一瞬间甚至有股热气。
“你先去洗脸吧，头发都乱成鸡窝了。”谢不暮狠狠抓了一把她的头发，“我趁这个时间叫人送点早餐，苏娅应该还会找我们，我们就待在房间里别走远了。”
白崚川应下。
等谢不暮梳洗完，早餐已经整整齐齐摆在房里的矮桌上，而洛兰正在给白崚川梳头发。
“别欺负我们小队长啊。”谢不暮盘腿坐下，拿了一块馕。
“小白姐没欺负我，我喜欢给她梳头发。”洛兰的手从白崚川发间穿过，嘴角扬起极为细小的弧度，“这个手感摸起来好舒服，感觉能舒缓压力。”
“波莱伊没狗吗？”谢不暮问，“你找条黄毛的狗摸着是差不多的手感。”
“能不能安心吃你的饭啊？”白崚川朝她脸上扔了一张饼，“你总这样真的很讨厌，换了别人早就受不了跑路了。”
洛兰编完头发去洗了个手，回来时也道：“楼主，您对小白姐温柔一点嘛，总是恶语相向会伤人心的。”
“她都对上司说多少遍‘讨厌’了，还不许我骂几句啊。”谢不暮啃了一口羊肋条。
“你天天骂我还不让我讨厌你了？”白崚川愤愤不平，“明明你对别人都不是这个态度啊。”
“骂你怎么了？”谢不暮挑眉，“你以前还总打我呢。”
白崚川突然无话可说。
放眼整个江湖恐怕都没几个能和谢不暮过手的，可她竟然单方面揍了她几个月。
“呃话说你把我们带波莱伊干嘛？昨天国王问我我答不上来，她还怀疑了好一番呢。”
“好生硬的转移话题。”谢不暮虽是这么说，还是顺着她的话解答道，“你们知道波莱伊和含沙国的关系吗？”
“这俩一个在大启西边一个在大启西北边，紧紧挨着，都是草原上的国家，民风一样的彪悍粗放。”白崚川大致说了一下，“怎么了？它俩还有别的牵连？”
“波莱伊和含沙国关系一向不错，两国的王公贵族自小会在一起读书。含沙国当今的国王含沙逐日和苏娅从小关系就很好，治国理念也相似，我们这番其实是为了含沙逐日来的。”
“长公主殿下有求于含沙国吗？”白崚川问。
“含沙国近年来国力强盛，和大启关系紧张，所以阜丘一向驻军防守严密。”谢不暮问了个和话题似乎无关的问题，“你知道阜丘有个将军叫刘骁吗？”
“知道啊，不过听说他只是个副将，虽战功赫赫却屈居于主将之下。”
“《女将》这出戏你也很熟悉吧，马上它就会成为历史了。”谢不暮喝了口奶茶。
白崚川这才听明白，“你的意思是刘骁是女人？等等，她是长公主的人？”
“对啦。”谢不暮给她比了个大拇指，“她已经在军中经营许多年了，只是碍于含沙国的压力无法夺权。这次我们卖苏娅一个面子，让她拜托含沙逐日短暂放松国境线的驻军，给刘骁争取机会。”
“我原本还在想长公主光在宫中经营如何得偿所愿，果然还是得靠武力啊。”白崚川连连点头，暗叹成煜的隐忍蛰伏。
“要想变革暴力必不可少，能把伤亡减到最小也是她的本事。”
“不过成煜、含沙逐日，她们的名字还真像啊。这是成为掌权者必备的因素吗？”
“岂止啊，苏娅在波莱伊语中指的是太阳外圈七彩的光环。”谢不暮摇摇手指，“这样看来其实我也很适合……阿嚏！”
白崚川和洛兰惊奇地停下吃饭的动作，“你……受风寒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