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六,惊蛰。
春雷炸动,万物生机盎然。
是陈犹的生日。
早在一周前,他便向好友们发起邀约,在此日与他共同贺生。而大家也纷纷表示有空,届时定会前来。
前一天晚,徐清在厨房准备第二日午饭的食材,正在砂锅旁熬骨头汤,准备明天涮羊肉烫火锅。而陈犹,正在水槽和活蹦乱跳的虾打架。
原本是第二日才打算做的,因为徐清临时要前往北城代替身体抱恙的老教授开心理讲座,又担心陈犹是个手生的羊犊子,根本弄不好饭菜,只能大晚上的,一家人出动。而陈犹的老父亲陈闻钦,正在打蛋液加面粉,准备烤小蛋糕。
“儿子,你说你为什么不能请人家去餐厅里吃饭呢,大晚上的你妈妈不睡觉啦。”陈闻钦说话带着南城的口音,向徐清笑笑,“卿且归休好睡眠,明朝留得好神气。”
陈犹挑着虾线,活虾跳起溅了他一脸水,眼镜片上也沾着水,看不清明,他舒了舒气,放下手上的东西,打算擦一擦,应道:“母亲你说这是个什么事,叫你回去睡觉呢,不然我就是拦卿遭薄命咯。”
陈犹:得,妈你要是再不睡我就要被打了。
陈闻钦:喏,秀恩爱看得出来不?就是这样的。
与陈闻钦一个对视,爷俩心里门儿清。
徐清的脸上露出几分羞,“让你爸好神气去,我晚些时候睡,在飞机上补回来不就是了。明天可是个好日子不是。”
陈闻钦咳咳声,陈犹就很识眼色地又道:“也没什么了,看火我在这儿也能看,母亲就去睡吧,也给我和我的老父亲一点相处的时间?”
在看了看锅中的汤熬得如何了后,徐清放下勺子,盖上锅盖,“是,给你们爷俩相处的时间。”
“这锅里不能再添水了,等骨头里的油憋出来后看样子就关火吧。”
陈犹点点头,说好。
厨房里只剩下陈犹和陈闻钦,弄完虾后,陈犹将它盖好保鲜膜放冰箱去了,回来准备材料做慕斯蛋糕。
陈闻钦很自然地将桌子分了陈犹一半,随后好像如有所闻地开口道:“小子,明天之后你也是一个十七十八的人了。你爸我在高中的时候,虽然一心学业,但也是一个青春懵懂的小孩。你呢?有喜欢的女孩子吗?”
陈犹表情平静,没什么变化,浅笑时和陈闻钦可谓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情绪内敛,看不出丝毫。
他反驳:“爸,我怎么明天过后就十七十八了?虚岁也算,那您今年四十三岁,过了满四十四,虚四十五,毛四十六,晃四十七,您也快五十的人了,要注意好身体,赶快去睡吧。”
说着就有赶人的意味。
陈闻钦翘翘嘴,“不愧是我儿子啊。”
陈犹点头微笑:“您教的好。”
陈闻钦切了声,步伐不仅没有远,还往陈犹那边撵了撵,虚声道:“我不是你妈派来试探你的,咱爷俩儿还不能有些知心话摸心底的吗?”
“那你可知道的有些晚了,缺席儿子青春期的老父亲。”陈犹略带惋惜道。
“嗯!你宁可和你妈说,都不愿意和为父说吗?”
“您怎么和我妈在一起的我不多说,问您是要我像块木头一样吗?”
“那,明天,那个姑娘也要来吗?”
陈犹的动作没有停,反倒是沉默了许久,应了声嗯。
“你是早恋了吗?陈犹。”老父亲长吁短叹,正准备感叹父子离心。
就被打断:“诶得,您放宽心好了。”
“我和她,现在只是好朋友。”
眼中情感很淡,只是随意地落在前方。但连自己也没有发觉,唇角的那一丝笑意,说这样也很好。
早恋吗?再说吧。
陈闻钦唏嘘:“你不行啊。”
陈犹:“嗯。”
陈闻钦:“嗯?”
陈犹:“我不行。”
陈闻钦:“......”
跨过零点的那一刻,手机上响起一条信息。
隐德来希:「生日快乐,陈犹。」
虽然看见信息时已经过去了很久。
尤:「等到现在吗?」
其实是在说零点而已。
但后来。
隐德来希:「当然了.jpg」
尤:「谢谢。」
尤:「早些睡,晚安。」
隐德来希:「你也是,晚安。」
阖月光下,一夜好眠。
已经入春,霜雪早在暖阳的光芒之下逐渐消散,空气中的寒气更浓,在窗台上站着看天空,白光一点也不刺眼,连太阳都像是被冰冻了悬在苍穹上的。
早上九点多,陈眠按响了门铃,连跟着后面的祁盛孟灯他们,也全都带着礼物来了。
陈眠:“陈小寿星,看到我高不高兴?”
陈眠屈肘靠墙,作出经典的大卫沉思动作,“我可是从其他地方连夜赶过来的哦。”
后面的木锦一脸无奈,直接越过他,将手上的礼盒塞给陈犹,“生日快乐哦陈犹。”
眼见着身边人一个个越过他不理睬,陈眠立马泄气,但还是有些得意地将礼物送到陈犹怀里,“他们肯定是羡慕嫉妒恨,我给你带的礼物绝对是他们比不过的。”
而后错身,踏进了客厅。
此时厨房里刚烤好昨天的小蛋糕和曲奇饼干,泡上健康的热奶茶,几人坐在客厅里闲聊。
陈眠带来的礼物是个粉红色礼纸包起来的大物件,瞧不出里面是什么,他兴奋地让陈犹赶紧拆开看看。
“你这个纸还挺少女心。”陈犹随口道,手上拆着礼物。
“是游戏机?陈犹玩游戏吗?”陈方枝不禁问道。
陈犹笑笑:“偶尔玩玩,我书房里还有游戏机呢。”
陈犹只拆了陈眠送来的并强烈要求当场拆开的礼物,此外的礼物都放在了陈犹的书房里。
孟灯的礼物,他答应孟灯等她走了再拆开。
但在其他人都吃零食聊天时,他呆在书房,打开了那蓝色的礼袋。
里面放着一本书,是霍金的《时间简史》。黑色的礼盒里静静卧着一串绿檀木手串。一个玫瑰和星球的书包挂坠。一张写有“生日快乐”的贺卡。
在转角的隐秘处,去上厕所的孟灯遇见从书房走出来的陈犹。
他的手上已经戴上了那串绿檀木手串,不仅如此。还似乎别有用心地将袖子撸高,在孟灯面前晃了晃手。
“孟灯,”
他靠近她,二人相视而望,她的耳旁落下一句。
——“挂坠,是一对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