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知道这两个家伙怎么想的,什么读信啊,分明是故意要他听到的。
先生也是……居然跟着他们胡闹。
白发的小精灵本想抗议,看到他明显低落的神情,却又不觉安静下来。
因为总觉得……归遥有种被欺负了的委屈感呢。
稍稍平复了一下心情,再次被自家先生背刺的归遥选择占据主动权。
既然他那么希望自己说些什么,那就……拓展一下受害人名单吧,不能只有他自己下水。
……反正,他拿这些家伙从来没办法。
先生是,空……也是。
[归遥:你去过望舒客栈了吧?我和魈,是一同被先生捡回来的。
怎么说也做了几百年的同事,我知道他虽然口口声声业障缠身,心里却是向往着那片烟火之地的。
看你的表情,他没有拒绝你,对吧?]
所以果然又是扯开话题吧……
可是,没办法,这个话题他真的很难不好奇……
[派蒙:魈只是看起来不好相处,他还说过如果旅行者遇到危险,只要喊他的名字,他就会随时赶到了。
而且上一次,别人喊都没有效果,只有旅行者可以!]
[归遥:因为他本来就是个死傲娇……
停,禁止出声。言出令随的承诺他既然给了你,就一定会遵守。
我可不想夜战和濮鸢……靖妖傩舞也不行。打咩,我只是个后勤人员而已。]
(……他。你和他,很熟悉吗?)
[归遥:说不上熟不熟悉,只是同命相怜的两个倒霉蛋而已。
我们之间的不同就在于,他降魔荻花州,心在烟火人间。我镇守黄泉关,心在隔岸忘川。]
[归遥:他属于这里,而我不是。]
[派蒙:所以钟离才会说……]
(你从来没有把自己当作璃月人)
[归遥:…………]
〉(你的问题根本就不是心结,而是心声)
〉(如果不是信,我也会像行秋一样被你骗过去)
[派蒙:可是……为什么不说呢?
和行秋的友情,提起魈的了然,对钟离的敬仰……那些明明都是真的啊!]
既然是真的在乎他们……为什么连真心话都不说呢?
归遥并没有回答派蒙的问题,转而问了一个问题:
[归遥:还记得容巧提到的故事吗?如果没有神之眼,我早就是个死人了。
有一句话派蒙说对了,灯是放给故人的,也是放给我自己的。
我的归宿,是随着桃源一并覆灭的。
璃月的大家都很好,但那些不会属于我。我最终能去和要去的地方,注定不会有人与我同行。]
他话里话外的绝对显然是一丝希望也没有给自己留,如果只是“终将逝去”,摆渡人与亡者,尚可在黄泉一见,未必如此决绝。
能让他笃定自己再无念想,便只能是他亲眼看到、又或亲手,断绝了这份希冀。
(桃源的大家,是你亲手引渡的吧?)
[归遥:……到底是谁在侵犯谁的隐私啊?!]
原本状态低迷的少年成功被噎住了,派蒙趁机从摆渡人的魔爪下逃脱。
空摊开掌心,主动将‘隔岸’递了出去。
少年怔了一瞬,接过乌簪,却没有第一时间召出‘隔岸’,而是重新将长发挽了起来。
(他们会在那边等你,但他们不会希望你过早与他们重逢)
与逝者重逢之时,亦是生者死亡之时。
[归遥:大致意思完全正确……我该说什么?‘旅行者可怕如斯’?]
云散天开,晴夜的天幕繁星闪烁,不算高的山崖却让人有了“手可摘星辰”的错觉。
少年抬手挽簪,几缕墨发挡住眉眼,他轻笑,若有若无的檀香从风中传来。
[归遥:〈“带着我们的那一份,再多看这世界一眼吧”〉]
[归遥:真是……怎么像哄小孩子一样……]
(某种意义上,你确实是个孩子)
[归遥:因为我死的时候就只是‘少年’啊。你见过会长高的七七吗?]
〉(会长高的七七……)
〉(你终于连心理年龄也变成三岁了吗?)
[归遥:没办法,是你先主动了解我的。
魈应该对你说过这句话了吧?无论你是真的热心还是单纯好奇……知道这么多,想抽身,已经不可能了。]
(那么你是接受我了?)
[归遥:……哈,我困了。天色这么黑,你说什么我听不清——]
[派蒙:果然和魈很像……一模一样的口、是、心、非!]
[归遥:……我送你回去吧。
真正想带你看的星星已经看到了,趁着河灯未散。若是到了最后,只剩空荡荡的水面就不好看了。]
[派蒙:喂!不要转移话……]
(你以前,是在这里坐到天亮的吧?)
旅行者一针见血,少年一时哑然。
前者就坐在他身旁,面无表情的脸上竟还能看出莫名的谴责。俨然一副“今天你不走我就不走”的架势。
少年体温冰凉,身上却有淡淡的、令人放松的檀香……
[派蒙:旅行者!!!]
指尖清流幻作的水针转瞬即逝,失去意识的身体被稳稳扶住……树影婆娑中,有谁的呼吸,不觉重了几分。
[归遥:跟了我这么久……也该出来了吧?]
抬手比出“嘘”的手势示意小精灵安静下来,少年头也不回地说出这句话,无奈地看了一眼身边毫无防备的金发旅行者。
[归遥:虽然我也不想就这么放你走……
但,总不能真的让他陪我坐一夜啊。]
脚步声在他身后站定,月光下,那人有一头与旅行者一般无二的金发。
[归遥:我们的帐,就留到他离开之后算吧?
下次再被我抓到,可就没这么简单了……]
[冥烛之章-第一幕]
[夜河流灯,魂归故里]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