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在不行,跟着我吧。”连淳认真的说。
若蝉衣嫌弃的哼了一声:“不要,你个臭酒鬼,身上总是有股难闻的酒味,讨厌死了。”
邱同仁放下碗筷,他道:“只是说了要结亲,我和谢青衣不过就见过几面。谈不上喜欢,这是师尊和掌门的意思,我不好推脱。”
连淳道:“同仁,你若不喜欢,其实可以辞了这婚约。不过谢青衣能看上你确实不稀奇,你在修界也算是小有名声,而且你长得长相在我们之辈里也是一等一的好,姑娘们喜欢也是正常的。”
“是吗?”若蝉衣伸手捧住邱同仁的脸,眯着眼凑近看了看,“我怎么不觉得?”
邱同仁拍开他的手,耳尖又悄悄红了。
连淳笑:“大概是你天天跟他相处,看腻了这张脸吧哈哈哈。”
若蝉衣咂咂嘴,放下手,略显伤感道:“你娶妻了还能带着我吗?应该是不能吧......”
“我说了,我对谢小姐并无意。你若是不想我结亲,那我找师尊退了便是。门内比我修为出众的师兄弟也不少,师尊想必也能谅解我。”
连淳望向邱同仁看小狐狸的眼神,似乎是有一瞬间的温柔的感情夹在里面。他愣住了,摇了摇头,告诫自己不要多想。
连淳最不希望的就是邱同仁爱上小狐狸。
婚约到底是定下来了,邱同仁这几日也确实去找过师尊和掌门,但是他们同意了,可谢家却不愿意了。
一日提了三次婚,这下也换谢青衣恼怒了。她将手上的茶杯扔在地上,脸色极差,想她也是修界排的上名的女修。多少人挤破门槛想要像父亲提亲,她都一一拒绝了。反倒是这个邱同仁,却一而再再而三的想要和她退婚。
说罢,她便闹上了茗仙派。这是周连云和舒远第一次头疼,他们似乎也没想到,邱同仁竟会不想与谢青衣结亲。
这样闹得免不了传进了其他师兄弟的耳朵里。
连淳最近来邱同仁住处也来的勤快了一些,除了每日和小狐狸拌嘴打架,就是来问邱同仁退婚的事情。
邱同仁为难的同他说道:“师尊和掌门自然是准我退婚的,但是谢家不愿意,谢掌门倒是没说什么,可谢小姐不愿与我退婚。”
“阿淳,实在不行择日我便亲自去谢家亲自退亲。”
连淳看着在院子里翘着腿看画本的小狐狸,道:“也好,那你明日去吧,我来照顾蝉衣。”
说完,他又突然喊住了邱同仁。
邱同仁站在他面前,听见了一句让他意外的话:“你是不是喜欢......喜欢小狐狸?”
邱同仁低下头,笑道:“不,你说过的,人妖有别,我不过是把她当成自家妹妹了。毕竟是也随我生活了这么久,总要养出一些感情的。”
“是吗......”
翌日,邱同仁一早便下山了,赶路去了谢家。只不过他没想到的是,谢青衣并没有在谢家,反而是去山上找他了。
谢青衣怒气冲冲的跑到邱同仁的屋前,突然她冷下脸。她闻到了狐妖的气息,但是这不是邱同仁的住处么?她二话不说踢开那扇门,把睡梦里了小狐狸吓醒了。
若蝉衣还呆呆的躺在被子里,身边的邱同仁早就不见了。若蝉衣起身,语气染上了一些怒意:“谁啊,大早上的让不让人睡觉了!”
当谢青衣听见那软糯的女声时,两眼满是震惊,尔后便是气愤。
她当邱同仁是什么正人君子呢?表面上看着彬彬有礼,温文如玉,没想到背地里竟然是这样的!他竟真的养了一只狐妖,还和狐妖住一起睡一起!谢青衣气的不轻,她咬牙拔出手中的剑,三两下就把小狐狸打出了屋外。小狐狸从地上滚了一圈,狼狈的爬起身。
“你谁啊......!”她起身,也不甘下风的与谢青衣交起手来。那一招一式学的全是邱同仁的剑法,这令谢青衣不仅是气了,更多了一份嫉妒在里面!想当初她也曾求过邱同仁想学他的剑法,但是邱同仁从来都没答应过她。
他居然教了一只狐狸精!
当连淳从别的师弟口中得知谢青衣来了之后,直接扔下剑跑了出去。当他到的时候,小狐狸已经被打的爬不起来了。连淳赶忙挡下谢青衣的剑,又说:“谢小姐,手下留情!”
“滚开,我今天就替邱同仁杀了这个小狐狸精!”
连淳把化为原形的小狐狸揣在怀里,对上了此时已经没有理智的谢青衣。他心里苦不堪言,但偏这时邱同仁却下山了。
这件事到最后还是闹到了掌门跟前,连淳跪在殿前,手里紧紧抱着若蝉衣。
“连淳,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周连云倒是第一次发怒了,语气不自觉的严肃了起来,没有了平时的那股仁慈。
连淳低头道:“掌门,是谢小姐她突然闯了进来,这小狐狸是师尊几年前赐给同仁的爱宠。她毕竟没有作过恶,我见谢小姐一副要杀了她的阵仗,就与谢小姐打起来了。”
谢青衣冷笑道:“连淳师兄,她是妖!”
舒远看了一眼那狐狸,倒是想起来了这回事。他道:“这确实是我赠予同仁的,当初老夫也是不忍看她进锁妖塔,便想着还未开智送给同仁当宠物解解闷。这孩子平时寡言少语的修炼也认真,与其他师兄弟又交往甚少,我是怕他孤寂,没想到......”
谢青衣道:“掌门,仙界的规矩是为天下除魔除妖,匡扶正义。你们却纵容邱师兄养妖,还是说茗仙派不过是徒有虚名。”
“谢青衣你!”连淳见她说话这么不收敛,心中也是不满。
周掌门揉了揉太阳穴,道:“我不想听你们在这里说这些,连淳依照规矩,这狐妖该送去锁妖塔了。她如今已经开智了,不适合再留在门派里,也不免让人说闲话。至于青衣,希望今日的事情你不要声张。同仁和你的婚事也快定下了,你也不想旁人在婚前落下你的闲话。”
邱同仁在山下买了些东西,他日落时才赶回来。却发现只有连淳站在他的门前,神色也不是很好。
“蝉衣呢?”他笑着拿出自己去山下给她买的新衣裳,又说:“给她买了几件新衣,总是和我抱怨整日穿来穿去都是那几件衣服,我就想着给她——”
“同仁,蝉衣被关进锁妖塔了。”
邱同仁嘴角的笑僵住了,手上拿的衣服也掉在了地上。
那夜,邱同仁跪在舒远的门前,一跪便是一整夜。他在门外苦苦哀求舒远放了小狐狸,哪怕是把她扔去妖界,也不要丢在锁妖塔里。
他知道的,锁妖塔内,即使是结了丹的修士进去,也未必能受得住。可仅凭若蝉衣的修为,又怎么能挨得过去。
“恳求师尊,放了蝉衣。”
舒远坐在门内,一言不发。
“师尊,当初是你同我说过的,人妖魔都是一样的,都有好坏之分。是您当初亲手将蝉衣丢给我照料,她从未做过什么伤天害理之事,不该进锁妖塔的,师尊!”
“同仁,你回去罢。这件事,为师帮不了你。”
“师尊!弟子只问师尊一句话,竟然做不到仁慈,当初为何要收我为徒,又为何给我取“仁”为字。师尊说过的话,难道只是骗我的么?”邱同仁几乎是崩溃的,内心是绝不敢相信他曾经如此敬仰的师尊,竟然是这般无情。
世间因果种种,为何偏偏——连仁义都做不到呢?
邱同仁,同仁,同天下,仁心者也。
而如今,反而刺耳了起来。所谓的大道,在绝对的生命面前,也不过是过眼云烟,如浮尘般。
邱同仁跪了三日,最终晕了过去,被连淳抬了回去。连淳沉闷着看向窗外,又看向桌子上鹅黄色的锦衣。
邱同仁醒的时候,天刚曚曚亮。
他起身,想要出门。
连淳早已在门外侯着他。
“同仁。”
“别拦我。”邱同仁越过他,尔后却被连淳一把抓住。
“我已经打探到小狐狸的消息了,我托了人照顾她。你现在不能去,谢家的婚约已经逼下,要你在三日内与谢青衣完婚。你若此时与他们撕破脸,丢的也是师尊和全派上下的脸面。”
“可我早已说过,我不会娶谢青衣。”
“邱同仁!”连淳生气的打了他一掌,邱同仁的脸被他打出一道掌印,他听见连淳哀求的语气:“算我求你了,这么多年来你恪守本分,师尊也不过是为你好,他已说过了若你老实的与谢青衣成婚,他就会把小狐狸放回妖界。”
毫不意外的,邱同仁妥协了。
三日的期限,他便要娶一个不爱的女子,度过此后的一生。邱同仁独自喝着闷酒,眼前浮现一道身影。
“同仁哥,你又喝酒啦!好难闻呀,不是说了以后不要和连淳混在一起嘛,他总是带坏你!”
邱同仁伸出手,喃喃道:“蝉衣......”
是的,眼前便是那个日夜陪伴着他的小狐狸。是那个从不喜欢他到慢慢接受他的小狐狸,他一直以为他收养小狐狸是为了赎罪。
他从未想过,这是自己的报应。
他喜欢上了一只狐妖。
这是天底下最大的笑话。
成婚那日,门派上下是热热闹闹的。邱同仁看着那身放在屋内的喜服,久久没有换上。
他似乎是犹豫了,握成拳头的双手微微缩紧。最后,他还是换上了。
只要小狐狸往后余生能平安无恙,见与不见都足矣。他终究是穿上了喜服,大步朝门外走去。本该是大喜的日子,可好像没有一个人是面露真心的。
谢青衣戴着凤冠,浓妆艳抹,唇边朱砂一点,颇有一番雅俗风姿。
她勾起嘴角,心满意足的踏进喜堂。
下一秒,一道声音如雷一般将她打回了原形。
“邱师兄他,逃婚了。”
邱同仁将同门师兄弟打的伤的伤、残的残,锁妖塔外只有数不清倒下的身影。
他紧握手中剑,朝着台阶一步、一步登上锁妖塔。
他刚走到正门前,却见浑身是血的连淳手里抱着一只小狐狸。
“师兄。”
这是连淳多年来,唯一喊他的一句。他颤抖着手,将小狐狸递给他,道:“走吧。”
邱同仁接过小狐狸,紧紧捧在掌心。而身后,是师尊和掌门等人。
连淳走到他身前,背对着他,笑说:“师兄,其实以前我总是很不喜欢你,也不理解你。”
“虽然修为比我厉害,但是总是这么愚笨。我曾对你说,世道难违,师命难违;可我错了,师兄啊,你不该承受这世间的不公。”
说完,其余弟子已经对着他们列阵了。连淳用自己最后剩下的内力,把邱同仁送出了茗仙派。
他的师弟,连淳,死在了他少年意气最盛之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