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ong long ago……”
梅伊转过身瞪了他一眼。
“确实很久了，”林代笑着掩了掩鼻子，“你们家族的连结术还是江澈给我的……只是没想到他给自己留了一手，现在想想还真是让人伤心。”
梅伊挑了挑眉毛，不以为然，但还是追问了一句，“江澈怎么会知道连结术？”
“这很奇怪吗？你应该问他为什么会有，”林代微微倾斜着身子，他双手摊开，目光直勾勾地盯着梅伊，“哦对了，他在成为吸血鬼之前，和你一样……是个巫师。”
梅伊眯缝着眸子，似是在确认这些话的可信度。不过她还是不甚在意地挑了挑眉，“你可以接着说下去。”
“我认识他的时候，他还是个巫师，不过他认识我的时候就已经是血族了……”
——
“你有几分把握？”林渊对着缺失了一部分的秘术皱起了眉头。
“重要吗？”江偃竹在旁边插嘴道，“没有把握他不照样也得去。”
江澈看了他一眼没说话，微微点头算是认同了江偃竹所说。
三人窝在林渊家中的密室，许久不见光日，除了本就是死人的江偃竹，还有与死人几乎没什么区别的江澈，唯有林渊算是一个活人。也唯有他能把几人从深渊之中拉回来。
而江澈要做的就是在冥市找到傅升，还有林渊托他要带回来的人。
至于江偃竹，她的目的自始至终只有一个，就是离开那里。为此，她想了多少办法，江澈是在场当中最清楚的，
两人于此刻短暂放下了刀戈。
据她所说，江澈死后去的那个地方还不是真正的冥市，那里只能算是阴阳交界的一个停留地。
漩涡每隔一段时间便会出现，像是清理赃物一样，没有人知道他们最终去了哪里。而真正的冥市在每月十五会与地界重合，届时所有魑魅魍魉都会现身，等那时再想出来就是难上加难，或者说一旦被他们跟出来……
江偃竹顿了顿，后边的话没再说出口，但两人已经知道了后果。
“开始吧。”
三人互相看了一眼，熟悉的咒语从耳边低吟着传来，巨大的挤压感让江澈越发透不过气，他低垂着头颅，扶着棺椁蹲下，看了看手心里攥着的那两个糖人，心中只剩下一个念头——带他回来。
江澈的身体像是受着全方位的千斤挤压，在他即将要承受不住，撑爆了的同时，又一瞬间恢复清明。
“林渊？”江澈觑眼看向四周。
入目所及，以往熟悉的建筑都被不见天日的灰色取代，耳边只剩下了漫无边际的潇潇风声。
第一步算是成功了？
他抬头看一眼，没有见到漩涡。
周边是无尽的荒原，贫瘠的土地上如同千万年没有生物存活过一样。
早知道落脚点会这么随机，确实应该多一手准备。江澈感叹着，从衣兜里拿出了火琉璃，这东西并非如牙侩所说，它既不是狼眼，也不是毫无用处。只有一样他说对了，这东西确实是北兖狼族之物，是狼族种群内部传承的信物。至于还有没有其他用处，他就不知道了。
毕竟还存世的狼族甚少，又大部分都避其锋芒，隐世而居。少有作乱者，也都被当地的巫族群起而屠之了罢。
就算还有后代幸存于世，也不一定会认得这个物件儿。
江澈抬起指腹摩挲了两下，内里像琉璃似的微微转动着，鎏金色炫目的光彩也被一阵灰暗所取代了。
他动动指尖又放了回去，认真观察起周围的环境。
上一次他来时，还是巫族之身，不过到了这里却跟普通人没什么分别。但现在……江澈顿了顿，两颗尖锐的獠牙毫无预兆地现出，紧跟着所到之处掀起一片风沙。
江澈扶住一颗枯木停下，似是发现了什么新鲜事儿，然而还不待他有别的想法，那漩涡再次出现，狂风骤作，四周没有任何遮挡之物，他乍然一惊，只得把自己和枯木狠狠捆了个结实……
风雨褪去，草木逢生，江澈一边走一边给自己做了几个防身的东西。就这么行了不知多久，才终于见到了江偃竹所说的冥市地界……
不是江澈的脚步有多快，是他才明了那重合是什么意思。
起因是上一秒他还处在漫无边际的荒原之中看不见尽头，下一秒那虚影凭空浮现，起初还像是莫须有的空中楼阁，看得见摸不着，就在江澈以为自己是不是出现幻觉了的时候，那楼阁竟慢慢的从一个莫须有的虚影渐渐化成了实处……
“小哥？”
江澈猛然回头，怔愣在原地，那荒漠只一个晃眼间摇身一变，成了坐落于阴间的闹市。
闹市中魍魉无数，来来往往，和人间的长街小巷别无二致，唯有存于此处的各类生物与他们那里截然不同。
而他，是城中来路不明之人。
他在林渊密室看到的石像，就是这城中之人的映射，青面獠牙不算骇人，一眼望去，甚至没有几张人脸……
“郎君？”
那声音再次传来，江澈稳了稳心神，回过头时脸上已然看不出什么端倪。不过还好面前这位长了一张还算正常的人脸，没能把他吓出个好歹来。不过下一秒他就不这么想了……
在他回头的瞬间，烟雾扑在他脸上，那人握着一杆儿烟枪，说话间还露出两个分叉的蛇信子。
江澈眯缝一下眼睛，好脾气地开口道，“有事？”
“没事就不能叫你吗？”那人胸有成竹的模样似是料定了自己一定会得手，但迟迟不见江澈有其他反应故而生出了一些不确定，“你怎么……”
怎么没晕？还是怎么不受你蛊惑？
江澈侧眸睨她一眼，身后的街巷上鬼魅无数，这时若被围观，恐怕会更难脱身。他思忖着，决定速战速决……
“老板娘？”
一个人高马大的鹿头身离着老远儿冲他们这边打招呼，声音雄壮得如同寺院的洪钟，惹得周围纷纷侧目。
什么叫迟则生变，这就是了。
只见被叫‘老板娘’的人左右寻了寻，似是想躲避那人，但最后也只是抬起宽大的袖口，没什么作用地遮了遮。
江澈推回匕首，刚要转身离开，再次被人拦住。
“等等，”老板娘拉住他，“初来乍到，总要寻个靠山不是？莫不如做我倌人？想要什么都给你就是了……”她见江澈顿住脚步，便默认他同意了，拉着江澈的胳膊便朝鹿头身相反的方向逃也似的离去。
江澈跟她走了一段，一边思忖着怎么脱身，一边打算探探消息。他回头看了一眼，“那人是谁？”
“看不出来吗？我的追求者……”那声音越来越近，老板娘慌忙遮住脸，一边加快脚步一边振振有词道，“放心，他不配做你情敌，我不会给他这个机会，你就安心伺候我，少不了你好处……”
江澈差点儿让她逗笑了，一个反手式变被动为主动带人扭身进了窄巷。
鹿头身眼见人原地消失，站在路口处左右瞧了半天也没找见人，不得不作罢。
凉席挤在窄巷口，本就逼仄的空间，两人相对而立。老板娘见甩掉了麻烦不禁喜上眉梢，回头一见那可人的小倌儿又离得她这么近……可不是喜事儿一股脑找上门了吗！
她踮起脚尖正欲亲上去……
哪知刀锋下一秒就刮过来，她猛地抬头靠在身后的墙上，双手半点也不犹豫的举过头顶，摆出一副任君采撷的投降状。
“倌人，这是什么意思？”
眼波流转间是已明白了江澈的扮猪吃老虎，刚才的顺从也不过是寻找合适的时机反将她一军罢了。
刀尖贯穿咽喉，江澈宛如混进豺狼窝的鲜美小白兔，披着狼皮就以为自己真成了他们中的一员。
只见下一秒，那咽喉未能如约迸射出血来，反倒是滑落衣衫的香肩摇身一变，与上身融为一体，现出鳞片的同时，身体扩大百倍不止，两侧的房屋瞬间坍塌……
江澈的距离太近，就算事发时出于本能反应退后了几步也没能看清那到底是个什么玩意？
变化太快，他滞住一瞬便迅速做出反应，头也不回的往远处跑去。
与此同时，那东西一脚踏上屋顶，不知道冲哪儿来的手下吩咐：“生人闯入，杀——”
江澈心中一惊，跑出几百米才敢回头看上一眼，只见原本热闹的长街上，无数魍魉朝他奔过来，那架势仿佛是与他有什么深仇大恨一般不死不休。而一众魍魉之后，踩在房屋上的，是比这些体型还要大上几倍的巨型蜥蜴。
根本不是什么蛇信子，且丑得要死。
江澈强忍着胆寒，迅速狂奔。
——
“后来呢？”梅伊追问。
按照林代的说法，他和江澈既是朋友又是旧识，却同处一个城市而不见，那必然是发生了什么隐情，或者与现实有着巨大的出入。
利用也好，威胁也罢，她依然活得好好的，除了没有自由外，林代对她不错。这也是她会坐在这儿与他像朋友一样聊天的原因。
“后来……”林代自顾自地仰头喝了一口，瓶中见底，他也没了兴致，杯子搁在桌上，他转身离开，“下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