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光。”
男人的声音轻柔地落在他的耳边。
似乎，手掌还轻轻擦过他的脸颊，将他的碎发挽到耳后。
“小光。”
男人再次唤了一声。
见他不应，李烛似乎无奈地轻笑了一声。
“好吧，你是生我的气了。”
说着，男人轻轻捏了捏他的耳垂，轻声道：“小光。”
“醒醒。”
张重光挣扎着，拼命将眼皮睁开一条缝隙来。
惨白的光照在他的脸上，刺得他眼睛生疼。
他眯了眯眼，却不肯闭上，他努力瞪大了一些，想要看清眼前的人。
“小光？”李烛的声音再次响起。
他睁大了眼睛，终于得以看清眼前的人。
在看清这张熟悉的脸庞时，他的心跳也重新活了过来，丝丝缕缕地疼起来。
“小光，你来了。”男人微微笑了笑，这张标志的脸在这一刻生机勃勃。
张重光几乎是下意识抬起手来，直到抓住对方的手腕，他的呼吸才稳定了一下，心口的疼加剧了一下，便放过了他。
“李、李烛！”他的声音有些哑，慌张开了口。
男人嗯了一声，道：“我在。”
他死死抓着对方的手，眼睛也不敢眨，生怕少有偏差，眼前的人就会消失。
“李烛！”他又叫了一声。
手抓得更紧了，口中不停地呢喃着：“李烛、李烛！李烛！——”
“你在，你还在，你是李烛！李烛……”
男人对他的情绪还是很敏锐，立马就觉察出他的起伏，下意识拍了拍他的脑袋，将人揽入怀中，耐心地轻声安抚起来。
“宝贝儿，我是，我是李烛。”
小少爷钻进他怀里，紧紧地抱着他，像是拼命地往男人的骨血里钻一样。
“你在，你在……”
男人嗯了一声，“我在。”
张重光的泪霎时流了出来，他抓着男人，将脸埋进对方的胸膛，拼命索取对方的气息。
“抱抱我，你抱抱我……李烛，你抱抱我……”他的声音哽咽，止不住地颤抖着。
李烛抱紧了他，将他整个人都裹进怀里。
“你再抱紧一点，求你了。”
小少爷乞求般呢喃。
男人的怀抱更加用力了一些，直到他有些轻微的窒息和痛感，仿佛两人的骨血都因此黏连在一块。
张重光终于忍不住哭出声来。
他的哭声响彻，像是要将自己内心压抑已久的所有情绪都哭出来。
他的爱，他的恨，他的恐惧，他的懦弱，他的莽撞，他的不惜一切。
他扭曲的，挣扎的，最终泯灭的。
都伴随着他的哭声被全然释放了出来。
他把这些都哭给他的爱人听。
只哭给他的爱人听。
“我爱你。”
哽咽的泪水，滚动的喉咙。
他真情实意地，刨开心腹的，对爱人告白。
“我——爱——你。”
他第一次，
如此斩钉截铁。
李烛的身体似乎有了片刻的僵直，那双灰眸生硬地眨了眨，眼底溢出些光晕来。
“你听见了吗？”
张重光问。
片刻，男人开口道：“听见了的。”
李烛脸上洋溢着淡淡的笑，温和的像是月光，没有什么攻击性，却那么耀眼。
那双漂亮的眼，没有一丝阴郁，只剩下温吞的注视。
他点点头，像是记住了。
“我听见了。”
张重光也忍不住扯动嘴角，曝露真心的笑容，灿烂的，像是盛夏的艳阳。
如那日初见，胜那日初见。
……
平静的树林中，他躺在爱人的怀里，又讨懒地睡了一觉。
直到手指被湿润地舔舐了一番，变得黏黏糊糊的。
小少爷有些埋怨地哼唧了一声，拍了拍那狗头，便一个翻身躲进爱人的怀中。
男人安抚的吻落在他的眉心、眼睛和鼻尖。
他的嘴角微微扬起，幸福溢出来了。
忍不住用脸颊蹭了蹭对方，如往常一样用脑袋顶了顶对方的胸膛。
长尾巴猎犬绕着两人转了又转，项圈上的铃铛响个不停，似乎在催促两人理理它。
可是两人正眷恋对方的气息，没时间理它。
于是，它委屈地嗷呜一声，立马凑上去舔他们的脸。
将他们的额头和脸颊，那些曾经不被允许的位置全都舔一遍。
“啊！瓶盖！你现在胆子是越来越大了！”张大少爷惊叫了一声，却还是不舍得从爱人的怀里起来，而是埋头躲进去。
李烛抓住一旁的被子，将两人的脑袋都蒙了起来。
可是那条长尾巴猎犬却没打算放过他们，它拱着脑袋，用嘴筒子去戳，一边嗅闻一边戳，直到成功钻进被子里。
他撅着的屁股露在外面，尾巴摇个不停。
嘴巴凑上去舔他们的脸，无视主人的笑骂和呵斥，尽情撒了欢。
“瓶盖！你这只坏狗！”
“啊！别舔了！——”
张小少爷再也忍不住从被子里冒出头来，他一把抓住那在他身上撒欢的长尾巴猎犬，将它按在枕头上。
他俯身，用脑袋撞它。
“坏狗！”
“坏狗！”
长尾巴猎犬躲也不躲，吐出的舌头滑到了一边，黑溜溜的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
被压着的尾巴依旧疯狂地摇着，难掩喜悦。
也许是这模样太可爱了，张重光没忍住，低头亲了亲狗脸。
瓶盖滑下去的舌头顺势舔了他一口，擦过他的鼻尖。
下一秒，就从他的压制下溜了出去，摇着尾巴来回跑。
小少爷抓不住它，有些哀怨地看了一眼身侧的爱人，像是撒娇。
男人稳稳地接住他，揽着他的腰。
“怎么了，怎么噘着嘴？”
张重光故作委屈，声音黏黏糊糊地娇嗔：“我被瓶盖欺负了，你怎么也不管。”
“你是不是偏心小孩啊？”
李烛心头一软，有些无奈地捏了捏小少爷的脸颊，小声哄着：“那怎么办，我该怎么弥补你啊……”
小少爷眼睛滴溜溜一转，嘟了嘟嘴。
男人眨了眨眼，挑眉道：“嗯？”
小少爷瞪了瞪眼睛，像是威胁一样，又嘟了嘟嘴。
“嗯？”男人似乎是故意的，再次疑惑地抬了抬眼。
张大少爷终于忍不住，将自己嘟起来的嘴巴凑上去，声音含糊不清的：“亲我啊，亲亲我……”
李烛垂眸看着他，目光划过他的脸颊，落在他嘟起来的嘴巴上。
却没亲下去。
张重光不解地皱眉，催促道：“怎么还不补偿我？”
“小光。”
“嗯。”
李烛眨了眨眼，一本正经道：“你刚才亲了瓶盖。”
？
？？？
小少爷眼睛一转，立马就明白他是什么意思，当时就炸了毛。
“啊！你嫌弃我！”他饿狼扑食一样将男人扑倒，翻身骑在对方身上就凑下去亲。
双手还不老实地掐男人的腰肢。
李烛被掐得发痒，嗤笑着挣扎。
“别、给你亲，别掐……”
张重光逮住男人的嘴就是一顿乱啄，脸颊、脖颈、耳朵、腰腹都没放过。
像是一只挂在树桩上的勤奋啄木鸟。
也许是见他发泄够了，李烛垂眸盯着他，一只手掌猛然扣住了他的脑袋。
两人的嘴唇撞在了一起。
先是有些疼，应该是见了血。
直到舌尖擦过他唇瓣上的伤口，细致地舔舐抚慰着。
小少爷浑身走过电流，止不住地颤了颤，他死死攥着男人的衣服，忍不住哼唧了一声。
“李烛……”他刚叫出一声，嘴就再次被堵住了。
两人在接吻这件事，
像是命中注定相配，十分契合。
他们拥抱在一起，忘情地亲吻，努力地去拉长这个吻的时间，不舍分离。
忘情到最终，泪也跟着落了。
李烛的手指接住他的泪，轻轻亲吻了一下他红肿的眼睛。
“不要哭。”他说。
小少爷笑了笑，撒娇：“是幸福的泪。”
男人也跟着他笑了笑，轻轻拍了拍他的脑袋：“那，最多哭十分钟。”
张重光钻进他的怀里，蹭了蹭他，耳朵贴在他的胸膛上，想听听那熟悉的心跳。
片刻，他疑惑地蹙了蹙眉。
没有。
怎么没有。
恍惚间，他抬起头来。
李烛只是注视着他，嘴角的笑容依旧。
“为什么没有？”他的眼睛霎时瞪大了，不可置信地又凑上去听了听。
空荡荡的，什么声音都没有。
“为什么没有……不、不对……为什么没有……”
他的泪变得惊恐、慌张起来。
男人伸出手，抓住他的肩膀，试图将人稳定下来。
他的声音轻柔，眼神温吞，安抚道：“宝贝儿，宝贝儿……好孩子，别动。”
张重光的眼底涌出惊慌，他求救一样地看着对方，呼吸已经乱了：“李烛，李烛，没有，为什么没有……不，不对——”
“SHH——”李烛的嘘声没了呵斥的严厉，如同轻声的抚慰，他的手掌轻柔地抚摸着爱人的头发，轻轻摇了摇头。
“宝贝儿，别动，别动。”
说着，他托起爱人的脸颊。
“别动……就这样看着我，看看我……”
男人嘴角的笑意深了一些，眼底的光晕化作泪光，逐渐溢满眼眶。
“你看着我吧，就这样看着我……”
看着我，
别忘了我。
张重光像是突然明白了什么一样，他下意识想伸手抓住对方，可抬起手来，却落了空。
他抓不到。
明明近在咫尺，却像天人永隔般遥远。
“不，不，不，不……不要——”
“李烛！”
“李烛！”
“李烛！！！”
他拼命地想要抓住对方，手也好，头发也好，衣角也好，抓住什么也好。
可最终什么也没能抓住，只有周围淡淡的风，划过他的手掌。
“李烛————————”
他看不清对方的脸了。
好远，突然变得好远。
耳边，是叮铃铃叮铃铃的铃铛声。
长尾巴猎犬的尾巴轻轻地摇，随着爱人的身影一起消失了。
“小光，明天见。”
爱人的声音落下，轻飘飘的。
……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