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啊啊啊啊啊!!!!!!”
张重光猛然叫了一声,从床上坐直了身子。
呼吸在这一瞬间快速涌入他的肺腔,像是囫囵塞了半个西瓜,硌得他整个呼吸道都生疼。
瓶盖被他的叫声吓得身躯一颤,几乎是瞬间从地上爬了起来。
他脖子上的铃铛叮铃铃响作一团。
李烛的声音有些担忧:“宝贝儿,你怎么了?”
在听见男人声音的一瞬间,张大少爷的眼眶霎时就红了,他从恐惧中夺得一点委屈的情绪,几乎是瞬间扑进了对方的怀中。
男人顺势抱住他,轻轻拍打安抚。
“怎么了,做噩梦了?”李烛的声音轻柔,耐心地询问他。
张重光点了点头:“特别恐怖的噩梦!特别恐怖!”
说着,他立马紧紧抱住对方。
牙床,似乎还在轻微打颤:“李先生,抱紧一些……”
“再、再抱紧一些。”
男人的力气不小,双臂几乎将他完全紧贴进怀中。
小少爷的脸都因为轻微的窒息被憋红了,呼吸也逐渐急促起来。
可他却再次颤抖着开口:“再、抱紧一些……”
李烛的力气再加了一寸砝码。
他能明显听见对方粗喘的呼吸中,夹杂着疼痛的呻吟。
“喘不过气了,要跟我说。”男人低声道。
张大少爷有些费劲儿地嗯了一声,脑袋无力地靠在男人的肩膀上,将那呼吸和呻吟都埋进男人的颈窝中。
突然,他轻飘飘的开口道:“我每……每次害怕……的时候,都想……钻进你怀里,却总觉得……觉得不够。”
李烛似乎疑惑地嗯了一声。
张重光的声音已经因为压迫变得有些可怜,却不肯让对方松手。
“我、我、想钻进你的身体里……”
“仿佛我和你是一样的。”
“这样,我就不会怕了。”
李烛的心跳,突然顿挫起来。
没有外力的压迫,他的呼吸也粗重起来,像是真的在吸收对方的□□一样。
两人的呼吸,一上一下,像是两人的心跳,一前一后。
同样的力度,不同的频率。
直到,他们的呼吸已经越来越远。
小少爷的呼吸加快,像是极需要拯救的溺水者,极其贪婪地大口用力呼吸着。
男人已经感受到他胸腔挣扎的震颤。
他快昏厥了。
李烛听着他即将昏厥的呼吸,缓缓闭上了眼睛。
“呵————”
一声倒抽气。
男人桎梏他的手臂几乎是瞬间松懈开来。
张重光无力地跌进被窝里,眼神已经有些迷离起来。
他的胸腔疯狂地起伏着,张大嘴巴呼吸着。
那双无神的眼睛看着天花板上的吊灯,眼眶的酸涩,恍惚间,瞧见那吊灯在轻轻摇晃,晃出几道若隐若现的残影来。
“呵——呵——”他的呼吸已经带着哨音。
是过度呼吸的表现。
李烛下意识用手掌捂住他的口鼻,减弱他的呼吸频率,手掌微微向下按压,形成轻微的空间压迫。
手指的指缝开出一条几乎可以忽略的缝隙,让他的呼吸只能从这条可怜的缝隙中钻过。
“呼……呼……呼……”
小少爷的眼睛迷离,只是盯着他。
呼吸因为压制而频率降低了一些,似乎在逐渐找寻正确的呼吸频率。
因为短暂地呼吸碱中毒,他的整个面部都有些轻微的发麻,像是灵魂短暂离体过一瞬间。
天花板上的吊灯还在轻轻晃动。
残影划出几道迷乱的光影。
一时之间,飘飘欲仙。
男人的手掌中,是他呼吸造成的雾气。
附着在男人掌心中每一寸纹理和掌纹中,湿漉漉的。
那双逐渐迷离的眼睛,眼泪顺着睫毛垂落两滴。
顺着他的眼角,沉入他的耳朵,他的发梢。
可他的眼睛,却不肯离开眼前的爱人,细细地盯着男人的脸,微微蹙起眉头,溢出些古怪的情愫。
浓重的濒死感拖着他。
他的爱人,在拯救他。
男人的那双灰眸颤动着,眨眼的频率明显失衡了,他定定地盯着他,观察着他的变化。
似乎,嘴巴一直在张合。
张重光这时候才反应过来,对方一直在说话。
“啊……”他下意识张了张嘴,想问问对方在说什么。
等到他耳畔穿透的耳鸣逐渐陷入平静。
他的听力在一瞬间恢复。
啊…
我的爱人在教我呼吸。
张重光乖巧地、听话地,按照男人教育的频率,一点一点地呼吸着。
逐渐,重新掌握了身体的主导权。
男人颤动的眼睛,似乎逐渐恢复了平淡,一如往常的平淡。
他缓缓站起身来,松开了压制对方口鼻呼吸的手掌。
手掌上,带着一层水渍。
黏腻的,沾有张重光气息的。
小少爷的脸颊还红着,嘴唇像是被咬破了。
“对不起,李先生……”他的声音,沙哑得很。
“弄脏、弄脏了……”
李烛并没有说什么,只是独自进入卫生间。
没一会儿,就拿着一条温热的毛巾出来了。
他的双手都变得湿漉漉的,脸颊和发梢也沾了水。
男人将温毛巾贴在小少爷的脸上,轻柔地擦拭着。细致无比地,擦了个干干净净。
他轻轻摸了摸对方的脸颊,还有些滚烫。
是人体机能挣扎自救后,残留下来的强烈的体温。
“小光,难受是要呼救的。”李烛说。
张重光眨了眨眼,轻声呢喃道:“其实……我以为我还能忍耐的。”
“你的胆子,似乎越来越大了。”男人垂眸看着他说道。
说着,他的那双眸子,发生了变化。
“你就不怕死吗。”
张重光的睫毛颤了颤,那吊灯没有产生一丝晃动,明亮的光芒从那些宝石窗中照射出来,变成昏黄的暖光。
死,死是什么样的感觉。
他竟然有些好奇。
“怕。”他说。
“我特别怕死。”
突然,他扯出一抹笑容,一如往常的灿烂和刺眼。
“未婚夫,我的命特别特别硬……就算某天被一枪爆头,恐怕也不会死。”他嘴角的笑意被拉得很深,说起这句话来,竟然有些正义凛然?
李烛微微抬了抬眼皮,似乎对于眼前之人掌握情绪的能力感到无奈。
张重光擅长掌握情绪。
也极其擅长利用对自身情绪的掌握,来潜移默化地影响他人的情绪。
毋庸置疑地,存在一种情绪病毒的释放力。
让人,对他的话,深信不疑。
尽管有所动摇,也难以提出翻案的证据。
因为,他那双闪烁的眼眸中,是一览无余的愚蠢和天真。
这两样东西在他的眼中混杂,稀奇古怪、稀里糊涂的,就变成了真挚。
于是,这两样东西放在他身上。
就顺理成章,变成了——————“狡猾。”李烛轻声吐出这句话。
……
即将进入冬日,这两日却总是下雨。
淅淅沥沥的,也下不大,但总是不肯停。
有时候好不容易停一会儿,半个钟头后又开始下。
太阳看不见,藏在阴郁的云后面。
张重光见不到太阳,就有些萎靡。
整日里就是床、沙发、躺椅,三点一线。
偶尔起来吃个饭尿个泡,维持作为人体机能的正常活动。
今天李烛不在家,他睡了一上午,中午才起来随意吃了点东西,却又开始犯困。
窝在沙发上,点开一部综艺看。
没待一会儿,眼皮就又开始打架。
就在他即将合上眼睛,再睡个昏天暗地的时候。
“叮!!!!!——————————”
一声突兀的电子铃声突然炸响。
张重光几乎是瞬间坐直了身子,抬起沉甸甸的头,全靠身体自我驱动,三步并两步地跑出去开了门。
还没等他看清来人,就听见了对方有些焦急的声音。
“诶?就你在家?”
这人说话带着标准的本地口音。
是覃鸿辉。
张大少爷连忙强迫自己回了回神,揉了揉酸涩的眼睛道:“覃队长,你找李烛啊?”
覃鸿辉点点头,又道:“也找你。”
张重光还带着困意,纳闷道:“找我?”
“我没犯法啊……”
覃鸿辉看着他一副没睡醒的模样,有些无奈地嗤笑了一声。
“行了,你去洗把脸,跟我去趟警局。”
说罢,他下意识补充了一句:“不是你犯法,是有个案子需要你去录个口供。”
张大少爷眨了眨眼,哦哦两声,就跑去洗脸了。
瓶盖摇着尾巴凑上去嗅闻覃鸿辉,这次倒是没炸毛,让对方摸了他好几下才高兴。
等到张重光洗了把脸,整个人都像是被强制开机了一样。
坐在覃鸿辉的车上,他按下窗户,打开一条缝隙,让新鲜的空气飘进来。
冷冷的,带着潮湿的空气。
淅淅沥沥地雨水也趁机从这条缝隙中洒下来一些,落在他的脸上。
外面整片天都灰蒙蒙的,像是李烛的眼眸。
“覃队长,是丁回的案件吗?”他突然开口问道。
覃鸿辉从后视镜看了他一眼,道:“对。”
“丁回,就是之前跟踪你的那个变态。”
话音刚落,张重光的瞳孔就颤了一下。
他的脑海中突然划过很多画面,有些是真实的记忆,有些是虚幻的梦境,那句话像是一根棍子,将他的脑海搅成一潭浑水。
张重光的心跳越来越快,促使他的胃部也有些不太舒服。
突然,一声:“扑通”。
从他的脑海响起。
滚落而下的,似乎就落在了他的脚边。
瞬间,他和那双窥视他已久的眼睛相撞。
胃部的翻涌瞬间爆发,他几乎是立马打开了窗户,趴在上面吐了起来。
“呕————————”
覃鸿辉被他的样子吓了一跳,几乎是连忙靠边停车。
“你没事吧?!”
“张先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