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那个样子还真是奇怪,她以前会这样吗?没有吧,她这个人虽然有点捉摸不透,但平常都挺冷静的啊,怎么上了一堂魔药课,整个人的状态都不对了。你说呢,洛夫古德?”
“……”
“你没什么想说的吗。”
“什么?”卢娜终于从书上抬起了头,她手上拿着的是一本有关魁地奇的书,布鲁特·斯克林杰所著的《击球手的圣经》,书中提到的第一条规则是:干掉找球手。“以作者的观点看,干掉找球手可以有效防止对手企图在得分略胜一筹的情况下提前结束比赛,但要是两边的找球手都被干掉了,比赛时间就要无限延长,如果没有限制,你说这会持续到世界末日么?”
威廉姆斯还认真想了想,“应该不会,世界末日没那么容易来。即便末日真的来了,同一批球员早就去见梅林了——”他乍然回神:“我是问你苏利文的事,你没有什么想法嘛。”
“她现在也冷静。至少看上去。”卢娜说。“可内部的岩浆快要爆发了。”
“但就是一句话都不说。”男孩接道,转过脑袋,有些复杂地望向书架后面的金发姑娘。
凯莉奥普一声不响,查阅着图书馆内所有关于神奇动物的书籍,在一页介绍夜骐的专栏中,她找到了想要的答案——只有直接见证死亡并理解其含义的人才能看见它,也因为只有见到死亡的人能看到夜骐,所以夜骐一度被认为是不吉利的象征。死亡。直接见证死亡。她捧着书的手一震,胳膊不小心碰到椅子,椅子重心不稳倒在了地上。
“咳咳。”平斯夫人听到动静朝她这边看来,警示地清清嗓子。
她慢腾腾放下书本,准备弯身扶起椅子,但有人先她一步弯下腰把椅子摆好了。赫奇帕奇的伊芙琳·泰勒直起身,笑吟吟望着桌子上的一摞书籍,问道:“你今天要把这些书全读完?真不愧是拉文克劳的作风。”
“没有,我是想弄清楚一个问题。”凯莉奥普说,语气平淡,眼神却少了以往与人交谈时一贯的从容。“你一个人来图书馆,你的两个室友呢?”
“喔,今天天气不错,下了课她们就到城堡外面散步去了。”
伊芙琳一边说一边望向窗外,她也跟着看出去,几只雀鸟扑扇着翅膀,一阵轻烟似的飘过灰蒙蒙的天空。“是多云天啊。”
“你不喜欢多云天么?我觉得多云天也很好,只要不下雨就是好天气。”伊芙琳脸上的笑意从刚刚开始就没消退过,她的好心情却对凯莉奥普没有半点儿影响,像是中间竖立着一道隐形的壁垒,悄无声息将她们划分成两个世界。“我很期待下午的黑魔法防御课,虽然这个学期我们的魔药课跟变形术课不能一起上了,但好在黑魔法防御课没有分开。”
她淡然回道:“我也很期待。”
“那么下午见喽。”
“下午见。”
伊芙琳转身走了。问题已经有了答案,她便没有继续翻阅,把那些书全都移回原本的位置。
卢娜和威廉姆斯都在书架前的桌子旁看书学习,她轻手轻脚走过去,不想打扰到他们。蓦然间,正在看书的女孩抬起头,冲她微微一笑,犹如某种无声的安抚。
〃
好天气并没有持续太久,午后两点,轰隆隆的雷声带来了一场凉爽的秋雨,除了要在户外上飞行课的一年级学生受到影响,其他年级的学生依旧脚步匆匆赶往即将上课的教室。拉文克劳和赫奇帕奇二年级学生准时到四层的黑魔法防御术课教室,他们分别找好位置坐下,拿出课本文具,叽叽喳喳讲话,一个个都显得格外高兴。
威廉姆斯在跟一个赫奇帕奇的男生讨论卢平教授上的第一堂课会是实践课还是理论课,两个男孩一致认为实践课的概率比较大,大家都受够了上个学年的表演培训课,巴不得能有机会让他们的魔杖活动一下筋骨,接触点新鲜玩意儿。以伊芙琳和她的两个室友为首的赫奇帕奇女生也在聊着这些话题,她们的关注点却集中在了卢平教授的教学风格会是哪类,是像斯普劳特教授一样亲和自然,还是像麦格教授那样一丝不苟。她们更喜欢前者的风格,不单因为斯普劳特教授是她们的院长,最主要的是上斯普劳特教授的课可以放松一点,不必时刻绷紧神经担心下一秒就被提问或扣分(这在魔药课和变形术课上是不可避免的,尤其是魔药课)她们没有理由不喜欢斯普劳特教授的课堂。
赫奇帕奇的五个女孩达成共识,发出一串清脆的笑声。拉文克劳区域安安静静,与之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卢平教授没有让他们久等,他穿着开学那天的旧衣服走进教室,气色健康多了,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开口道:“下午好,请大家收起课本,今天要上的是实践课,你们只需要魔杖。”
学生们于是把课本文具放回了书包,表情都不□□露出几分疑惑和好奇。
见大家准备好,卢平教授迈开腿,招手让学生跟上,“好了,你们跟我来吧。”
他们跟随卢平教授来到教工休息室,屋里的四面墙壁镶着木板,不配套的椅子堆放在了一边,现在没有一个教师在这儿。学生们兴致盎然地四处张望,一个旧衣柜突然抖动起来,嘭嘭往墙上撞,大家纷纷吃了一惊,不由自主退后了几步。凯莉奥普倒吸了一口凉气,紧盯着那个衣柜,心里陡然升起不好的预感。
“不用担心,这里面藏着的就是我们今天实践课要用到的东西。”卢平教授心平气和道。“你们的校长说你们去年一直上着理论课,没什么机会亲身实践,黑魔法防御术如果只停留在理论知识上,那么真到了需要你们拔出魔杖应对难关的时候,恐怕也束手无策了。这节实践课高年级学生也有上过,它的内容可能对低年级学生来说稍微有点难度,我相信你们可以克服,尽力而为就好。”
他走到柜子旁,抛出了一个问题:“现在谁能告诉我,在魔法界有哪种神奇生物喜欢生活在黑暗狭窄的空间,并且能够变成遇见它的人最害怕的东西?你们有谁知道这种生物吗?”
她悬着的心顿时沉了下去,藏在柜子里的一定就是那个东西。
“是博格特。”威廉姆斯举手答道。“它会因人而异,变成我们害怕的东西。”
“没错,谁也不知道这种生物在独处时是什么样子,但只要我把它放出来——”卢平教授佯装要按住柜门把手,所有人紧张得屏住呼吸,紧接着他又一下子撤开手。“它就会立刻变成我们最害怕的东西。所以,面对博格特千万不能自乱阵脚,击退它们的咒语非常简单,但需要强大的意志力量,真正让博格特彻底完蛋的是笑声,你们要做的是强迫它变成一种你们觉得很好笑的形象。”
“好,我们先不拿魔杖练习一下咒语。请跟我念……滑稽滑稽!”
全体学生一同念道:“滑稽滑稽!”
“非常好,不过这还只是比较简单的部分,要知道,光靠咒语是不够的。”他看了看面前的学生。“谁想要第一个来试试击退博格特?”
教室鸦雀无声,没有一个人站出来。
卢平教授继续说道,“如果第一个人成功了,博格特就会把它的注意力轮流转移到我们每个人身上。我希望大家现在都花点时间考虑考虑你们最害怕什么,然后想象一下怎样才能让它变得滑稽可笑。考虑好的同学请上来,我们抓紧时间,争取让每个人都有机会挑战一下。”
他这番话终于起到一定效果,伊芙琳转头就和两个室友小声交谈,似乎在商量着什么。随后,坎蒂丝·克拉克走上前,这个赫奇帕奇姑娘的一双黑色眼睛分外明亮,她站定在衣柜前,举着魔杖,直直注视着柜门间幽深的缝隙,“我先来吧,教授。”
“很好。”卢平教授欣慰一笑,温和地问:“坎蒂丝,你最害怕什么东西?”
“我不知道,教授。”女孩歪着头考虑。“博格特爱变什么变什么,我还不相信我制服不了它。”
“那你就来试试吧。”他用自己的魔杖指着衣柜的把手。“准备好了,我数到三,一——二——三——开始!”魔杖尖射出的一串火星击中门把手,衣柜的门打开了。
一位身着花呢子外套,脊背微微佝偻的老妇人走出衣柜,她手上拿着一条教鞭,目光凌厉扫视全场,学生们都被她散发的不怒自威的气势感染到,自动往旁边散开了一些。老妇人的视线很快锁定在最前面的坎蒂丝身上,她向前跨出一步,女孩便跟着退后一步。凯莉奥普站在后面只能看到女孩的背影,虽然那身影竭力保持着防御的姿势,但她依然能看出对方内心的动摇。
老妇人步步紧逼,嘴唇翕动着要说些什么,坎蒂丝握紧魔杖,“滑稽滑稽!”咒语成功击中目标对象,那副威严的形象顷刻坍塌瓦解,变成了一个不断膨胀的气球,气球碰到教鞭变形的针尖后瞬间破裂。
坎蒂丝回到了人群中,卢平教授带头鼓掌:“很不错,现在大家排成一列,尽量去想你们最害怕什么,还有你们觉得好笑的形象。”
凯莉奥普特地混到了队尾,她很难说清楚自己最害怕哪样东西,在过去的那段日子里没有任何一样事物称得上安全,不论什么风吹草动都能轻而易举触发她的防备意识。到头来,前世究竟给她带来了什么?疲惫不堪的回忆?避无可避的创伤?
队列正慢慢缩短,排在她前面的是伊芙琳的另一个室友艾拉·福利,艾拉前面是伊芙琳,两个姑娘一言不发,紧张地等待上前。然而不是谁都那么紧张,她听见赫奇帕奇的一个男孩游刃有余地问坎蒂丝刚才出现的博格特是什么,坎蒂丝爽快答道:“哦,那是我小学的数学老师,因为考试不及格经常罚我留堂。”
男孩轻笑了一声,“麻瓜学校的老师就是粗鲁。”下一个便轮到他,他三两下就解决了变成无头骑士的博格特,骑士身上的铠甲倏然剥落,化为一堆废铜烂铁。
之后是伊芙琳,伊芙琳过后是艾拉。没多久就轮到了凯莉奥普。
卢平教授认出她是列车上受惊昏倒的学生,问道:“你现在感觉如何?不行的话不要勉强自己。”
“我可以。”她故作轻松地说,心里想着博格特遇见自己总不至于变成摄魂怪,“开始吧。”
她举着魔杖走上来,停在衣柜前。
黑雾褪去,白中混着黑色的流浪猫匍匐在地上,扑鼠夹的陷阱钳制住它的右前爪,洒落的鲜血如一朵正在绽放的大丽花般艳丽夺目,可随着时间流逝,那点鲜活的颜色又逐渐暗淡下来,几乎与水泥路面融为一体。它幽绿的瞳孔放弃似的阖上了,偶尔才会发出一声虚弱的哀叫,由始至终,没有任何一个过路人驻足看它一眼。
她的呼吸骤然急促,胸膛起伏不定,魔杖险些脱手掉落。她深呼吸三秒,暗示自己一定要稳住,千万不能自乱阵脚。
然而才过一会儿,眼前的景象又有了一些变化。流浪猫仍旧趴在地上,但那副捕鼠夹不见了,一只穿着运动鞋的脚猛地踩住流浪猫的脖颈,鞋子狠狠压了下去,不留丝毫余地。一抹温热的鲜血溅到了凯莉奥普的脸上。脸上的血开始有自己的生命意识,它们四处流动,四处徘徊,封住她的嘴,锁住她的眼睛,堵住她的耳朵,裹住她的大脑,粉碎她的心脏……
“除你武器!!”
发出的魔咒无力穿过了运动鞋,流浪猫了无生气瘫倒在地,她紧紧握住魔杖,接连抛出好几个咒语。“统统石化!万弹齐发!粉身碎骨——”
砉然一声,衣柜裂成两半。她的魔杖也在下一秒被击飞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