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胜淼进屋就没了动静，姚招娣在正屋，四处摸索的忙活了半天，就忘了这茬儿，她忘了，卫朝兰没忘啊，她眼瞅着卫朝阳进了屋就没出来，就知道卫朝阳没当回事儿，她一蹬脚，进了正屋，跟在姚招娣后面念叨：“娘，卫朝阳还不去借簸箕，再晚点就要赶上人家吃晚饭了。”姚招娣听罢，两步走出正屋，站在院子里朝着卫朝阳的小屋吼道：“朝阳，你还不去借，一个大姑娘家，你懒成什么样了？”

秦胜淼在屋里是没有听到卫朝兰撩拨的话，想也知道姚招娣半天没动静，突然来了这么一嗓子，肯定是卫朝兰在旁边插了一杠子。她眼珠子转了一转，拉开了门，对她娘一招手，悄莫声说：“娘，你进来。我有话跟你说。”

姚招娣看她这个样子，刚想发火，又忍了下来，不情不愿地走了进去：“说什么，快点说，一天天的尽整夭蛾子！”

秦胜淼一把拉过她，神秘兮兮地关上门，装作眼珠子乱窜，不敢看姚招娣：“娘，有件事，我不敢讲，怕你听了要晕，但是我必须要跟你讲，不然等你从别人嘴里听到，怕是要完。”

姚招娣本来压着一肚子火，被她这么一拉一拽，又吊足了胃口，心里火更是多燃了几分：“赶紧的，我一堆事。”

秦胜淼做出一副不得不说的样子：“娘，我在地里听人说，小妹老是跟于家的搭话碰面，这话可不好听。”

姚招娣一脑门懵的：“于家的，于家谁，于家又没个姑娘，她能跟于家婶子说什么话。”

秦胜淼一跺脚：“娘，你还没明白啊，人家都在地里叨咕了，于红军！于家老三！”

姚招娣一下反应过来，一脸地惊讶，纳闷地问道：“于红军吗，他看上朝兰了。”

秦胜淼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娘，那可不是，是咱们家小妹看上于红军了，你看啊，小妹自己身子弱，自小吃了苦头，肯定要想找个身体特别健康的，以后日子才好过不是，那于红军身高体壮的，一个人能抵得上两个壮劳力，就是拿工分都比别人攒得多，更别说他于家三个大小伙子，都能干活，这以后地里家里，小妹完全不用动手，嫁过去了就是享福的。怕是比在我们家里都要轻松。小妹这是提前给自己找了个顶顶好的婆家了。”

姚招娣被秦胜淼这一番话说动了心，心里寻思着确实像秦胜淼说得那样，这于家怕是卫朝兰最好的嫁处。

心下是一番盘算，面上倒没有露出几分：“一个姑娘家也不害臊，这是你该说的事吗，别人有什么风言风语，听到了不替自家分辨几句，还要当个笑话听？”

秦胜淼不以为意：“人家背后蛐蛐，没指着鼻子说，我还跟人家当面杠，这是嫌队里知道的人不够多，传得闲话太少了吗？再说了，这小妹自己想去于家见面，自己直接去就行了，光明正大，也没人说个什么，非扯着我这个大旗做什么，娘，你可别说借簸箕这事不是小妹跟你提的。”

姚招娣被说中了心思，一时哑然，半响说道：“我哪知道她那儿心思，朝兰又不跟我直说。”

秦胜淼嗤笑一声：“娘，我跟你打赌，你就是直接去问小妹，她也不会承认的，这八字还没有一撇，她怎么会认帐，不信，你等着看，她还会不停地找借口让我替她去于家借这拿那的。我反正都不会去的，倒时娘你可别怪我懒。”说完话，秦胜淼扯起抹布，到处擦抹起来，头也不回道：“娘，那于家对小妹来说可是个最好的婆家，人家自己又看中了，你可别做那棒打鸳鸯的西王母。到时自己找气受。”

两句话堵得姚招娣一口气不上不下，怄得要命，看着秦胜淼一副看大戏的样子，气得愤愤离了屋。

姚招娣刚进了正屋，一抬头就看到卫朝兰一脸期盼的样子，回想大女儿的话，自以为卫朝兰这是等着去于家的消息，心里更是笃定十分了，她思索片刻：“朝兰，你姐就是个懒的，好说歹说就是不去，你去借，我正好去扯两把野菜，我跟你一起走。”

卫朝兰正要开口问卫朝阳怎么不动，猛地听到这话，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姚招娣扯着往院外走了。跟着走了几步回过神气恼道：“娘，你拉我去做什么，我不去。让卫朝阳去借。”

姚招娣心里拿定了主意，不管三七二十一，紧拽着卫朝兰的胳膊不放，卫朝兰本就体弱，哪里挣得开，母女俩一路拉拉扯扯往于家走去。徒留秦胜淼在屋里美滋滋地躺着。

到于家门前，大门虚掩着，姚招娣直接拍了门，开门的正是于红军，浓眉大眼国字脸，黑红皮肤的于红军一拉门板，就看到心上人的亲娘站在门口，木头棒子似的人也晓得要笑脸相对，顿时脸上开了花样的咧开嘴“婶，热吧，快进屋。”

姚招娣一看到他这副样子，还有什么不明白，都说伸手不打笑脸人，这殷勤的样子，就差个尾巴会摇了。她在心里叹口气，还好，是个会疼人的，知道张罗事，比队里传得三棍子打不出个屁要强多了。她进了院，也没忘了卫朝兰，回身把卫朝兰也拉进了院。

先不提卫朝兰在于家是怎么别扭不情愿，秦胜淼才懒得操那份闲心，把麻烦丢跟别人就罢。她正回想着渣男黎建平刚到大队一系列操作。

上个任务界，黎建平，一个W省中等城市H市的小青年，家里四代同堂近十口人挤在红砖厂家属筒子楼里，两间半房，厨房和厕所都是公共的，说实在话，真比不上农村家家一个的大院子。黎建平和他四弟就窝在院子里搭的杂物房里，那个房只有不到三平方，本来是砖厂分给每家堆煤的，别人家都是用来堆些杂物的，他们家人口多，2米多高的小屋子硬是塞了个自打的架子床进去，黎建平和他弟就住着了上下铺。又小又矮，甭提多憋屈了。

黎建平父母都在红砖厂，一个月三十块钱不到的工资，他大哥在木料厂当临时工，一个月累死累活也才二十块出头，大嫂刚生了孩子，毛巾厂的工作让二姐黎安荷给暂时顶了去。黎建平下乡时，黎安荷刚谈了个对象，四弟黎建军也才十三四岁，这下乡的名额就落到了黎建平的头上。黎建平在家里都只是混个饱肚子，比农村弟子也就多读了几年书，没经风吹日晒，养的一身好皮子，白净斯文败类而已。

黎建平在学校时，仗着一张小白脸，一张嘴会哄人，平时没少从女同学手上混些零嘴吃，下乡的命运逃不掉后，到了乡下，更是撒开了骗吃骗喝，只是因为大队长卫闰国是个严厉的性子，才收敛了几分，暗地里只逮着两三只羊薅。这两三只羊中就有卫朝阳这个单纯近乎憨傻的姑娘。

秦胜淼在知道有于红军这个人时，更加憎恨黎建平这个渣男了，如果不是他的欺骗，就算卫朝阳再单纯，再傻乎乎，也能有几分运气摊上个好人，过几分好日子。虽然现在看不出于红军是个什么好歹，至少不会要了卫朝阳的命去。

黎建平到了大队后，四下里没有一个认识他的人，谁也不知道他的底细，他一改往日嘻皮笑脸的样子，在大队人前人后装出一副学识多的样子，平时也故作腼腆、斯文的模样，糊得队里老少媳妇都觉得他是个会读书又风度翩翩的好儿郎。知青点的口粮也是按人分的，勉强糊个肚子不说还要自己动手做，这对黎建平来说简直苦不堪言。他到大队没几天就仔细观察了大队里的人，寻找出了几个目标，私下里悄悄去接触，这些事都是暗地里来的，根本没人知道黎建平还脚踏几只船。就那么一步步的，卫朝阳走进黎建平这个陷井，再也爬不出来，以至连命都送了。

秦胜淼回忆起几件关于黎建平的事，就把这事给放在一边，让他先出招吧。先把自己能赚的钱给薅了。

晚上吃饭的时候，卫朝兰时不时瞟过了几眼，秦胜淼也不理睬，只当她不存在。跟姚招娣该说的都说了，让卫朝兰头疼去吧。

笠日一早，秦胜淼如常早起，吃了早饭赶到地里挑水浇地忙乎后就跑到公社大街上。趁着热气还没上来，赶紧帮刘三姑把缸挑满了。告别了刘三姑才一溜烟地跑到南叉巷。

敲开大门，秦胜淼直接进了院内。魏红梅递给了她一杯水，让她先解渴，等她一气喝完后，才慢悠悠地说道：“别急，有好消息了，你那麻花做得好，这当下就有人要买不少。”

秦胜淼喜不胜收，边擦汗边说道：“大娘，要多少啊？”

魏红梅不紧不慢地回道：“人家让你先最快送5斤过来，人家急的来拿，快的话，你还要做更多。我估摸着怕有二三十斤那个样，只会更多，不会少。”

秦胜淼一听，心里乐开了花，面上还一脸怯怯的样子：“那好啊，就是后面做得多的话，我没有那么多钱买面粉那些，能先给我点定钱吗？这钱总不过还要在大娘这儿买面粉，籽油那些。”

魏红梅闻言，笑道：“看不出，你这丫头还挺精明，我还正准备提醒你收点定钱，你倒是先想到了。人家说了，先买5斤来，钱今天就给你了，麻花你之后最快送过来，他收到麻花后再给你下定钱。”

秦胜淼这下真是眉开眼笑，攥着魏红梅的胳膊：“大娘，你快给我拿点面粉，鸡蛋那些，我这就回去做。”

魏红梅被她的笑颜感染，也是一片开怀，两个人相对而笑，兀自高兴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