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角一般的视野,奇异艳丽的色彩,略微形变的视线边缘。
黑色红色的转盘,黑色像被覆上一层紫色的薄膜,红色则更加鲜亮具有层次感,白色荧荧泛着蓝光。
转盘的转动像被开了慢放,周围转动的小球也出现着拖影。
这明显不是常人的视野。
是……那只鸽子。
淮玥从中抽离出来,看向那只白色鸽子,它正目不转睛看着转盘的方向。
而鹤霄的神态也格外认真,太阳穴之处青筋凸起跳动,但很快就消失不见。
人群这次没有安静等待最后一滴水落下,都在大声讨论着此次赌局的结果,有的甚至开始打赌,但他们丝毫不在意,输赢中的生死和人命,一切都是他们取乐的环节罢了。
鹤霄的声音打破喧嚣,“墨,巳,白,这白子赤墨局,是我赢了。”
他直直望着老鸨和慕苓的方向,自信的语气似乎给对方带去了挑衅。
慕苓走到栏杆前,居高临下地蔑视着,“小子,别高兴太早,输赢还没定呢。”
“那你可看好了。还有,解药备上。”
“解药?大家可要帮奴家辩驳啊,我们何时说过有解药?不过你们放心,未到三杯不会死,还可以再多活两年。”
老鸨捂着嘴笑个不停,周围的嘲笑声此起彼伏。
淮玥心中气血翻涌,她看向鹤霄,可原地已不见他踪影。
直到全场噤声,所有的目光都向二楼看去,淮玥才发现鹤霄已在老鸨面前。
锋利的剑抵在老鸨的脖间,闪着寒光。
随着转盘停下,指向鹤霄所预料的结果,胜利,终于尘埃落地。
在震惊、赞叹、不屑的各种声音中,鹤霄背对着众人,只对市主问道,“当真没有解药?”
“鹭妈妈,你现在在他手里,但命在你手里,该如何做,不需要我多言吧。”
市主仍是笑看着这一切,而老鸨听此面色又冷了几分,试探地再喊了一句,“市主?”
没有回答。
淮玥观望着楼上的情况,听不清他们说了什么,心口的疼痛又再次发作,她无力地坐下,紧紧捏着裙摆想将这痛减轻一些。
不多时,轻巧的脚步落在她身边,鹤霄急切地蹲下,摊开的手心中,是一个小小的瓶子,“我说过,我们会赢。”
他又一次救了她。
服下了解药,随即鹤霄背着她,离开了这可怕的地界。
慕苓见淮玥就这样被带走,敢怒不敢言地起身离去。
淮玥回头一望,昏黄的灯光竟比初见时更显可怖。
这世界,危险无处不在,越是弱小无能,越被欺压摧残。
她不自觉地收紧抱在鹤霄脖间的双臂,似乎这样,就能有些许依靠,不知不觉间昏睡过去。
待将淮玥安置好之后,鹤霄本准备关门离去,在檐下,他停住了脚步,摘下一片树叶后,在上写下一句话。
不久后桓舟出现在他房前,一脸坏笑。
“师兄,这次若不是我机灵,去带了师傅的旧交市主来,她可能就真的小命不保了哦,所以……”
桓舟摊开手,像鹤霄作讨要之状。
“这次又要什么?”
“没想好,这次你先给我留着。”
桓舟说罢收回手,鹤霄也一副司空见惯的姿态。
“如何?她的能力,可是真的?你可有试探出什么来?”
鹤霄回想起在鬼市发生的一切,点点头道,“确实为真,而且……”
“而且什么?”
“她的力量有时特别弱,有时又特别强,强到仅通过牵心咒,就能入侵我的五感。”
鬼市最后一局中,这突如其来的入侵差点让他中断了灵通,当时紧蹙的眉,也只为这件事而皱起。
“什么?那她的弱是装的?”桓舟一下子梗起脖子激动道。
“倒也不是,总之你替我再查查她,看能不能查出些什么来。”
手上的伤口又泛起疼来,鹤霄捂住了手臂,桓舟上前查看后,将蓝色的光芒覆上。
“师兄你这一年到头,伤不消停的呀,医药费再算次账噢。”
此时淮玥躺在床上,不安地摇着头。
她看见黑尘遮天,乌云蔽日,高耸的城墙下,万人列队。
城墙上传来女孩的微弱哭声,呼啸的狂风似要将这无力的鸣泣也一并吞没。
女孩面前,一女人身披银色铠甲,黝黑的发丝随风不住飘动,她弯下腰擦掉女孩的泪,而后那双眼透出无尽的坚毅,对着女孩身后的侍卫一声令下,“带她走!”
侍卫听命便将女孩抱起,那双小手也再抓不住女人的衣袖,在人飞驰的肩头,女孩不停哭喊着母亲,然而她母亲却是转过身不再看她,只是望着天空下某个方向陷入短暂的沉思。
彻底看不见母亲的身影后,女孩听到全体将士回响整个城池的声音,“吾当死战,不胜不归!”
瞬间景色变换,昏暗的林间,浓密的枝叶将月色遮挡,浓郁夜色中,一名黑衣人面带红色而诡异的鬼面面具,发出一阵阴惨惨的笑声,随后画面变得如水面般扭曲,那人似在说着什么,但声音也逐渐模糊,突然一群血红色的蝙蝠张开布满尖牙的血口袭来,黑色顿时布满了眼前。
淮玥吓得睁开了双眼,又是,一样的噩梦。
心口还有些闷疼,回想起刚从鬼市逃脱的经历,哪个更恐怖,她竟然一时选不出来。
她走到窗前,窗外明月高悬,月光平等地洒在万物之上,可是这宁静如水的夜晚里,有多少不平等正在发生。
她想要改变,她并不想真如她对慕苓说的,对南宫家毕恭毕敬。
只是想做自己的事业,有什么错?
所以她想要强大、想要撑起自己的一片天,再不要被随意欺凌,也再不要更多的人被欺凌。
翌日清晨,淮玥推开房门,却被院中站着的陌生人吓了一大跳。
未等她反应过来,她就被拥入了一个温暖的怀中,耳旁传来声音带着颤抖的哭腔,“阿玥,你真的醒了。”
淮玥哪儿经历过这种场景,下意识就想将人推开,然而男子却是纹丝不动,甚至将她抱得更紧了些,她想出声让男子放开,但男子自顾自地说着她丝毫插不上嘴。
一双大手抚在淮玥的后脑勺,淮玥能感受到他身体的微微颤抖,“对了,你多久醒来的,有没有哪里不舒服,让我看看。”男子这才放开了淮玥,仔细察看她周身的状况。
“我没事,我已经醒来六天了。”淮玥抬头,眼前人一头微卷长发,虽是披散但并不慵懒,烟黑色的眼瞳下泛起微微的红,对上男子关切的而眼神,淮玥想起那留言的落款:淮辰,莫非这人就是原主的……兄长?
“之前收到你的传信,我虽是惊喜,却不觉真切,今日一见,我才真的知道,这一切不是幻觉。”
传信……淮玥想起那能传讯的信纸来,看来她猜得没错,这个人,就是淮辰。
淮辰正要继续说话,却又像想起了什么,顿了两秒开口道,“阿玥……你还认识我吗?”
这该怎么回答呢,若是让他知道自己顶替了原主,会是什么下场仍未可知。而且此前被袭、被卖的经历,也让淮玥深刻体验到这世界的危险,到现在都心有余悸,眼前这个人似乎非常在意原主,不如顺势装傻抱个大腿,让自己在陌生世界的路好走一些。
于是淮玥可怜巴巴地望着他摇了摇头,“不认识……我好像生了一场大病,当我醒来的时候,我连自己是谁都已经完全不记得了,真是对不起。”说完淮玥就蓄起了眼泪装作快哭出来的样子。
男子的眼中闪过一丝失落,但没有丝毫怀疑,连忙安慰着淮玥,“不用说对不起,没有过去的记忆也没关系,你能醒过来便已经足够。你是淮玥,我是你的哥哥淮辰,之前通过信纸传讯的人,就是我,你记住,你什么都可以依靠我,以后我再不会让你受伤生病。”
看着淮辰真挚而温柔的目光,一股暖流淌过淮玥的胸膛,虽然是因原主的缘故,但她仿佛真的有了亲近的,家人。
这时院中踏入了另一个身影,淮辰警觉地向后一看,而后便瞬间闪现到来人的身旁,一柄长剑瞬间抵住他的脖颈。
“你是谁?”
鹤霄手提着食盒作投降状举起,可怜巴巴地向淮玥投去求助的目光。
“哥哥手下留情!他是自己人,自己人!”
淮辰听此慢慢将剑收回,但面色仍有疑惑。
淮玥赶忙跑上前去,“他叫鹤霄,是我雇佣的保镖……哦不,护卫。”
肚子却在这时发出咕的一声,鹤霄顺势举了举手中食盒,“要不先吃早饭吧,这位大哥,一起?”
“啊对对对,先吃饭。”
坐下后,淮辰仍是一脸不爽地看着正在摆放菜品的鹤霄,“阿玥,你需要护卫,我也可以,为何……”
淮玥喝了一口粥,盯着各式精美的早餐道,“可是哥哥你也不是时刻在我身边呀,比如前天,我可是差点被一个怪物给杀了!多亏鹤霄救了我……诶,这个好吃!”
“好吃就行。”面对淮玥投来的满意目光,鹤霄微笑回应。
然而淮辰听见淮玥的话反应格外地大,站起时手撑在桌上,盘子都摇动了一下,“你说什么?什么怪物?阿玥你没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