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静,正是逃跑的好时候。
齐卿的灵力恢复得不错,只要白狐王不在,他的灵力就不会大幅度被压制。
齐卿对着墙,凝结心气,身体渐渐化为雾气,成为「虚无」光明正大地穿墙出去。
齐卿刚化为虚无就感受周身有股强大的力量拉扯,他一路被拽到一间亮堂堂的房间。
周围弥漫着书香气。
齐卿看见坐在书桌前的男人,灯光将白发渲染成另一种颜色。
他的发量惊人,前面有了一撮不细的长发,身后还有一大片白发垂落。
白狐王戴着金丝框的眼镜,低头看着桌上泛黄的书籍。
仿佛刚刚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渐渐的,齐卿的身体从四周拼凑出来,他穿着真丝的长袖长裤,是人族常穿的睡衣。
这件睡衣在齐卿身上并不是那么合身,多余的布料堆叠在一起。
白狐王看着手上的旧籍许久,并没有打算搭理齐卿的意思。
齐卿在四周打量了一番,这里就是一间普通的书房。
奇怪的是齐卿一点灵力都感受不到……那么齐卿也可以使用灵力。
反正都被发现了,他所幸大摇大摆地走门。
齐卿刚碰到门把手,猛地收回。
门把手是极高的温度。
“我没有时间跟你耗,放我出去。”
齐卿怒气冲冲地说道。
白狐王有时间跟他耗,齐卿没有。
他不像白狐王是个闲得慌的王,干什么都有人伺候。
白狐王:“……”
他甚至没有抬头。
齐卿又一次使用灵力,化为虚无准备离开。
他这次连房间都离不开,这里像个无形的牢笼,将齐卿困在这里。
齐卿蹙着眉,“你到底要什么?”
宽大的袖子随着动作而滑落,他快速地走近书桌,垂在身侧的指缝间夹着一片锋利的青竹叶。
齐卿太鲁莽,也太蠢。
以他现在的灵力根本不足以靠近白狐王,他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控制在原地。
那不像是灵力,否则他怎么会感受不到。
是一种比灵力还要强大的力量。
白狐王不徐不疾地摘掉眼镜,与那双墨绿的眼仁交换视线。
齐卿的时间就被偷取似的。
等反应过来,他已经被人抓着颈脖。身后是墙,根本无处可逃。
那只宽大的手浮起青色的筋脉,不留余地地掐紧跳动的脉搏,另一只又后知后觉地担心齐卿磕着碰着,于是垫在后脑勺。
齐卿刚要说话的嘴就柔软的唇堵住,呼吸暂且被搁置。
白狐王感受到推搡的动作后,又将附在颈部的手掐得更紧,甜腥味在口腔里炸开。
他几乎是被拎起来,干瘦的雪足贴着墙面立起。
“为什么要跑?外面有的人是要杀你,留在我这里不好么?”
白狐王咬着齐卿的下唇,给齐卿喘气的空隙。
齐卿刚想用灵力化出点趁手的东西,但灵力被那股强大的力量所压制。
齐卿几乎是要站不住,他像是被抽干了力气。
齐卿被半抱半就地坐上书桌,他以一种不忍拒绝地姿态挤开软绵绵的双腿。
弯曲的脊背像是一把夺命的弯刀,掠夺氧气。
片刻,白狐王的呼吸也不干净,“乖一点。”
齐卿拼尽为数不多的力量将白狐王推开。又一个吻前,“啪”的一声。
清瘦的脸上多了一道红印。
力道不小。
“滚开。”
齐卿厉声斥道。
白狐王重新抬起头,薄唇上被一层水光覆盖,嘴角却勾起一抹回味的笑。
若是只单独看的嘴角,是温柔和蔼的笑。竖起的眼仁冒着金灿灿的光,里面是未知的危险,给人很强烈的割裂感。
他的舌尖抵着被打的那半张脸,“我真是太放纵你,让你总想要跑。”
齐卿偏头擦掉嘴角的垂涎,他指着白狐王骂道:“你真是疯了。”
白狐王不知道发什么疯,铁了心不让他离开。
如今的浮生殿是他的一片天地,独属于白狐王的,要想离开还真不是一间容易的事。
齐卿思考着对策时,就听见白狐王低哑的声音,“是你自己可怜兮兮地爬向我,向我求救。”
“现在又三番五次地逃跑,你为什么就是不愿意乖乖听话呢?总想着挑衅下限,你到底是出于什么样的心理?”
白狐王稍微抬手,齐卿就彻底丧失对身体的控制权,他无法动弹。
他牵起白嫩的手,温热的掌心贴着齐卿的手背,带着他的手抚摸上被齐卿扇过的脸庞。
那里有些肿胀,但是齐卿的手冰冷。
白狐王又说:“他能给的,我也一样能给。他不能给的,我也会毫无保留地给你。”
寒栗从脊尾迅速往上冲,直到天灵盖。
齐卿只能依靠咽口水来缓解紧张害怕的情绪,墨绿色的眼仁盯着眼前的人——应该是一只恢复原始状态的野兽。
白狐王半眯着眼睛,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仿佛下一秒就会将齐卿吃入腹中。
他想将齐卿的力量全数作废,再将这根总想要跑的硬骨头打断……让齐卿永远都待在自己的身边,永远依附于他。
齐卿身上的每一处骨头都又软又脆,嘴也是。
有时候白狐王真好奇,为什么相差如此大的几个人会如此的相似。
**
物呈馆是一个“欲望”交易所,正大光明地走正门的人,要么拥有数不清的财富,要么权利滔天。
灵族之首是后者,也是合作者。
短短的几句话,齐卿就被卖进物呈馆。
稍微有点钱财的人,不论种族,只要听说过物呈馆这样的地方,就一定知道齐卿。
白夜跟随白狐王多年,去过各种各样的地方,他曾经也见过不少姿色不错的卖品。
白夜从未觉得有多好,甚至有些生理厌恶。
再后来是齐卿的“名声大噪”,他成为灵族最大的耻辱。
没有人见到齐卿是不骂的。
齐卿彻底在灵族的领域抬不起头,他便不再出入人多的地方,与落花角的沉香还有些来往。
但大多数情况下,没有人知道他的去留。
可是当白夜真正看到齐卿这张脸时,又会被震撼到。
他自认为自己与那些俗人是不一样的,直到这张自认为高洁的遮羞布被掀开。
真正拥有这样品质的人,白夜只认为白狐王可以称得上。
齐卿只是一个万人尝过、骂过的狗,而白狐王却将他当作一个普通又弱小的人族来照顾。
他深刻地知道自己与白狐王的差距,于是他趁着夜色绕着御寒春跑圈。
天刚亮些,气温才渐渐回暖。
白夜大汗淋漓地走进浮生殿,路过楼道,就看见黑天依旧抱着他的长剑,二十四小时不间断地站在门口守着。
白夜的视线刚落到黑天身上的瞬间,他就察觉到不对劲,因为房间里根本没有人。
黑天似乎也察觉到,一时间两人都没有说话。
白夜白了一眼就朝着自己房间走去,他又不是看管齐卿的人,这跟他没有丝毫关系。
黑天刚收回视线,就看见白狐王从书房走出,他抱着一个灵力十分微弱的灵族。
那灵族被一件毛毯盖的严严实实。
白狐王并没有因为齐卿逃跑而责怪他的意思,脸上似乎还带着一抹笑,看上去心情不错。
然而白狐王也确实没有因为什么事情而真正惩戒过他们。
“白狐王。”
但黑天知道自己应该去领罚,比如像白夜那样。
关门弟子为白狐王打开门,白狐王走了进去。
白狐王像是抱了一块千年的寒冰,苍白的手指一会就冻得通红。
将人放下后,他曲起有些发麻的手指,抬眼间眸光似水。
齐卿的身上总是凉凉的,他身上的暖意就像是被大量汲取。
夜深温度骤降时,他的指尖就会生出细小的冰霜。
**
齐卿算不上一个“合格”的灵族,他需要通过睡眠的过程来缓和身体的劳累。
身上的灵力也不是由自身而释放,而是强加在每一个骨骼间隙里。
向死而生,亡魂丧胆。
灵族里,强大者的灵力多为祈祷为主的“神力”。灵族之首的灵力在某天起不需要人们祈祷,死亡越多他的灵力则会越强。
这是与灵力的存在相违背的。
也是因此,齐卿作为一个没有「灵髓」的灵族才能拥有灵力。
“没有灵髓又怎样,人族没有灵髓也照样好好的活着。”
齐卿眼眸深邃如潭水,语气平平听不出起伏,“但是你不行。你没有剩下的灵髓你就只有死路一条。”
“可是你没有灵力,我们迟早都会在面对那些危险的生物而战死,为什么不能死的好看点呢?”沉香说。
齐卿看着沉香,神色复杂。
他后撤一步,摇头苦笑道:“我从来不看这些,生与死我都不怕。”
只要我在,我就永远会站在第一个。
齐卿从来到浮生殿的第一天起,他就深刻地知道自己不是一个讨人喜欢的人。
他似乎天生就不适合这个种族,不适合群居生活。
被灵族孤立,是他应得的。
道路千千万,他千该万该,都不应该跟灵族之首这样的人做交易。
否则物呈馆这辈子都与齐卿这样的人无关。
他不值得任何人的可怜,即使他从未体会过爱。
但,爱在齐卿面前一文不值。
所有的事物与爱,都会流向不缺失的人。
齐卿只需要站在那里,就会有源源不断的人吻上来。
或是带着爱、恨、可怜、厌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