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在玻璃连廊顶上砸出千万面战鼓的轰鸣。冯裴的后背紧贴配电箱金属外壳，能感觉到胸前那张残页的尖锐边缘正抵肋骨。闪电劈开云层的刹那，连廊两端同时亮起刺眼的光束——教务处主任的手电筒从楼梯口扫来，何父的轿车大灯穿透雨幕直射连廊尽头。

"操。"他咬住下唇，摸出裤袋里最后半片绿箭口香糖。薄荷味在齿间炸开时，手机屏幕闪烁两下彻底熄灭，何笔许发来的最后一条消息残影还浮现在上："我爸车进门了"。

消防栓红色铁皮在闪电中泛着血光。冯翊裴蹲下的动作带起一滩积水，校服裤腿瞬间吸饱雨水变得沉重。生锈的螺栓比他记忆里更难拧动——小学六年级那个下午，何笔许白球鞋卡在这个位置蹭出道黑印，他们因此发现了暗格机关。

"谁在那儿？"教务处主任的嗓音混着讲机电流声刺破雨声。手电筒光束扫过连廊顶棚，在钢化玻璃上折射出蛛网般的裂纹。

冯翊裴的指甲在螺栓边缘劈裂。残页被他裹进物理竞赛笔记空白页，首页那句"小裴同学加油！——笔许"的蓝色墨迹被雨水晕开。暗格弹簧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香糖黏住机关时，连廊尽头的金属垃圾桶突然被踢翻。

巨响在封闭空间里炸开回声。教务处主任的皮鞋声转向声源处，对机里传来监控室保安变调的汇报："东侧连廊有动静！"

冯翊裴窜向窗框的动作带翻一盆绿萝。陶盆碎裂的脆响中，他抓住外墙雨水管的姿势像极了他父亲教的战术动作——那个退伍军人总手腕要扣三十度。铁锈簌簌落入雨帘，何父助理的皮鞋声已经逼近到能听见喘息的距禿。

"抓住他！"镀金打火机的火苗在雨中明灭，何父的咆哮混着雷声滚来。冯翊裴的校牌链钩住窗框锋利铁皮，金属断裂的脆响让他想起何笔许去年夏天的嘲笑："这照片拍得真傻。"

校牌坠入排水口的慢镜头里，旋涡让镀金底面翻转。车灯照亮"高二（3）班冯翊裴"的烫金字体时，何父夹着烟的手突然僵住。助理的手抓住冯翊裴脚踝的瞬间，那枚校牌卡在铸铁盖缝隙的银杏叶旁，像被按了暂停键。

冯翊裴踹开钳制的力道让雨水管发出哀鸣。他跌进灌木丛时听见父的怒吼在雨声中变形："查这个学生所有档案！"带刺的枝条划破脸颊，血腥味混着雨水流进嘴角，味道像极了小时候何笔许帮他舔过的膝盖擦伤。

消防栓暗格里的竞赛笔记正在渗水。何笔许用荧光笔涂鸦的星星在潮湿中渐渐晕染，那些化学分子式间的空白处还留着冯翊裴铅笔写的"明天带酸奶给你"。闪电再次劈落时冯翊裴已经翻过围墙，身后传来轿车急刹溅起水声响。

暴雨冲刷着校上渐渐模糊的烫金字。排水口深处的银杏叶突然被水流卷起，贴着"冯"字最后一道笔画打了个旋，消失在黑暗的管道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