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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小宁子犯火又犯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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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秀宁觉得自己怕不是与王城风水犯冲。

原本想趁着天还亮堂,她再画些龙凤纹花样,以免真到染好的纸上出纰漏。

转眼到母亲晚上喝药的时间,纯钧陪沈神医外出采药未归,寒月见她忙便主动请缨过去。

独留工坊的方秀宁不经意间抬头,便被夕阳吸引住目光。

天空流云金红,十分适合用来描绘腾龙祥云。

这间工坊后面有一个池塘,她拿上纸笔踏上拱桥,找个最好的角度想要将云纹描下来。

这将军府啊,许是因为武将世家,从丫鬟到厨娘都会些拳脚,在安全问题上就十分大意。

她为何会注意到这个隐患呢?

因为栏杆太矮,她仰脸的时候一个不小心,翻出去了!

在失去平衡朝下面栽去的刹那间,她想了很多。

是先呼救?但附近时刻有侍卫盯着,不会没人发现她落水。

还是保护好手里画了大半的图样?

扔岸上还是扔桥上,太轻了怎么扔才不会飘下来?

还是干脆放弃图样去抓点什么自救?

甚至,这会不会是薛林昭的一次试探?

人一旦想得太多,脑袋就格外沉。

她就这样纠结着直愣愣栽进河水中。

落水的瞬间她甚至还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直到一只手抓住她。

有人大声道,“二小姐!”

慌乱中看见的是一张已经布满皱纹的侧脸,此刻简直套着救世菩萨光环。

她要哭了,“崔姨!”

薛林昭到的时候方秀宁已经被崔姨抱回房间,春芽在带人准备热水,煮驱寒汤,烧炭火盆。

薛林昭一步迈进来,脸色冷冽,里里外外霎时跪一地。

方秀宁瑟瑟发抖,好冷。

好在薛林昭确认她没什么大事之后也没有多问,放屋里这边忙着,转身出门去。

片刻后她换上干净衣服,捧着热茶吸溜,听外面喧闹。

“什么,声音?”

龙雀低声道,“将军在罚侍卫。”

她愕然,“我,自己,摔下去。”

龙雀摇摇头并未多说,出门去端驱寒汤药,崔姨也回去换衣服,屋里一时又安静下来。

但她知道,寒月龙雀她们应该都在外面。

将军府的晚餐一口没动,原封不动端回厨房。

因为薛林昭进宫了。

方秀宁闭着眼装睡想心思。

寒月今天也受了罚,因为不该留她一个人在工坊。

有些头痛,她翻个身,方才听说今日那些侍卫都受不少军棍,是很重的惩罚。

其实事后冷静下来想也觉得奇怪,那么多武功高强的侍卫盯着,又怎会眼睁睁看她跌落河中。

大婚第二日她便借机试探过,将军府的侍卫都是禁军,皇帝派来的。

既是如此,薛林昭今日此举便增添上些别的意味。

借题发挥么。

殿前司中,萧凛的房门被人推开。

一名侍女端着热水低头进来,为他清理背上的伤口。

萧凛低声道,“方秀宁落水之时神情呆滞,落水后甚至不懂呼救,痴傻不似作伪。”

那侍女始终没有出声,人出去后他终于忍不住“嘶”一声,龇牙咧嘴。

薛林昭的人下手真狠。

当晚方秀宁做了一个梦。

岁暮天寒,她赤足行走在冰天雪地中,寒冷无孔不入,冻得她抱紧自己不停揉搓。

冷不防一脚踩空,便坠入无边烈火炼狱。

周身寒意转瞬被驱散,但地狱烈火烧得她更加浑身剧痛。

身上每一根骨头都疼,骨缝里似有无数把小锯子使力。

她拼命挣扎,想要将胀痛到无处安放的腿甩掉,却始终被火焰缠绕禁锢。

无边无尽的大火背后,一双眼睛若隐若现。

她拼命伸出手去,火焰疯涨缠绕手臂试图阻拦她。

可那双眼睛还是越来越远,带着些愧疚和不忍,她恐惧又绝望,崩溃大喊。

直到一阵凉意攀上膝盖。

似乎有一双手在揉捏她胀痛的腿,额头上被放上个湿乎乎的东西,她费力睁开眼。

沈神医的脸陡然放大,伸手来扒她眼皮。

“……”无力反抗。

“喝药。”

“……”她眼皮沉沉,连根手指也动不得。

不如你学方勉硬灌嘴里吧,睡一觉明天不死就算活下来了。

没等想完又失去意识沉睡。

再次找回意识,她睁开干涩的眼,外面是亮的,已是白天。

“终于退了。”沈神医就在边儿上,起身道,“我去端药,你陪陪她。”

干涩的眼珠艰难转动,还没看到其他人,只听见一个低低的声音。

“嗯。”

薛林昭就坐在她的床脚。

她放弃般重新闭上眼,任由自己陷入昏昏沉沉的漩涡。

薛将军亲自揉腿,值了。

吃药施针又休息,晌午之后,她还是从床上爬起来。

不死就得接着干!

当然是遭到春芽寒月等人联手阻拦。

她们几个都是会武功的,七手八脚来拦她。

方秀宁有气无力,只觉得这几个人简直像是要把她大卸八块。

嗓门最大的纯钧大喊,“夫人违反军令!我们阻拦不住。”

你阻拦得住!你甚至能一掌把我嵌床里!

她垂死挣扎。

薛林昭闻声进来,示意几人放开她。

“下床做什么?”

“我,要……刷纸,来不及了。”

高热确实已退。

关于她能不能下地,沈汐摊手,“不死确实还能接着干。”

在方秀宁这头说话不利索的倔驴坚持下,她还是被获准吃饱饭后进入工坊。

沈汐回去照顾苏安竹。

薛将军杵在工坊就像个美丽柱子,她没多余心思管,一心扑在纸上。

按照先前的步骤,将纸取下来继续刷,依眼下效果,这将是最后一次。

紫色雍容,阳光一照简直流光溢彩。

不愧是可遇不可求的紫金石,献纸的时候一定也替林太傅美言几句。

她做活儿专心致志,一时间工坊中只余蘸水声,时不时翻动纸张声,她缓慢走动声。

身后那人甚至连呼吸声也无,但她知道,薛林昭一直在,一直看。

其实昨天晚上,她于昏睡中断断续续听见一些声音。

沈神医说,“……伤身,非长久之道……我可以帮你调理……必会损身折寿……”

失去意识前最后听见的是薛林昭的声音。

她说,“我不想。”

日头西斜,清洗工具的温水是薛林昭亲手所倒,工坊外面炉灶上始终烧着热水,是谁的授意也无需多问。

“你为何,一直在这里?”

她是真病得不轻,脑子不清楚,才会说本不该说的话。

在晾的纸静静垂在那里,夕阳下有种静谧的美,让人不自觉想要放轻脚步呼吸,生怕吹动纸张摇晃。

薛林昭就站在这样让人屏息的美景中。

紫金色映在她瞳孔中,像是晶石修炼万年成神,神秘威仪,却比梦中更加诱人沉迷。

“圣上准我一月大婚休沐。”薛林昭如是说。

……所以是因为太闲?

如梦似幻的场景瞬间成了官员休沐考核表。

方秀宁捂着心口努力劝自己忍忍,坚强点!不难过!不气!

最后一次晾干后,方秀宁将纸张托裱,四边拍糨糊上墙挣平。

又经一个昼夜,终于彻底晾干。

她搅动金锁磨成粉末调的金墨,准备手绘龙凤纹。

这几日等待纸张晾干的间隙她都在练习,故这日午后,直接取紫金纸一张,伏在案前下笔。

春芽想要问何时用膳,进到院中时日头已经西斜。

方秀宁正坐在窗边专心致志地画着什么。

薛林昭站在她身后垂眸看着,两个人谁也没有抬起头来。

春芽还是没有开口,悄悄退出来,准备去叫厨房再等等,就被一人叫住。

秦御鬼祟问,“将军很喜欢这个娘子吗?怎么每天腻在一起。”

你管这叫腻?你知道刚才那一幕将军其实更像是伺候笔墨的丫鬟么。

“给咱透个底呗。”

春芽送他白眼,“做好你的守卫,少说话,出纰漏你看将军收不收拾你。”

秦御一缩脖子,和几个兄弟对视一眼,想到薛林昭战场风格都是背后一寒。

他伸头看一眼那间工坊内,两个人一坐一站,背后的窗大开着,背景树枝摇曳花落阵阵。

他是粗人,说不上来怎么形容,就是觉得这画面怪好看的。

春芽早已离开,他问身边一个手下,“你觉不觉得……”

对方问他要说什么,他却摇摇头没有再说,暗骂自己猪脑子装不进二两狗屎。

怎么会觉得将军眉眼比夫人还要漂亮呢,一定是自己眼瘸了。

时间紧,纹样复杂且必须一笔成型不能出错。

方秀宁日夜赶工,夜里工坊中点上层层叠叠的蜡烛油灯。

蘸墨之时她分神去看,薛林昭微低着头在拨灯芯。

薛林昭这两日皆陪她在工坊,甚至亲手替她掌灯。

许是因为天黑不见外人,她今晚头发没有高高束起,脸上亦没有修饰伪装,眉眼间少了许多戾气,显得温和许多。

烛光洒在脸上,神女下凡应是如此。

这是她第一次在自己面前没有装扮,是吃准她傻看不出,还是破罐子破摔不装了?

视线里的脸突然转过来,方秀宁猝不及防被人对视个正着。

“累了?”薛林昭问。

她心口一滞,仓皇低头掩饰慌乱,慌不择路道,“你,你,睡觉。”

薛林昭没有回答,将烛火拨亮之后到一旁端详已经画好的一张。

上面威武金龙身披祥云,纹样瑰丽繁复,其精美程度如她这般不懂书画都一目了然。

“你很厉害。”薛林昭道。

方秀宁震惊,一定是太累了,不然怎么会幻听,那是护国将军诶,薛家人诶,夸她诶。

薛林昭点点似乎是自我肯定,又重复一次,“确实厉害。”

这下她听得真切,忙低下头掩住表情,嘴角却忍不住高高翘起。

“我会的……很多,特别多!”

一定烛光摇晃让她产生错觉,不然她怎么会看到薛林昭嘴角挂着笑。

子时过,终于完工,紫色泛金的纸面上,凤舞九天。

薛林昭早已备好两个木盒,待墨迹干后将纸张卷好放进去。

方秀宁却生怕明日之前出什么岔子,坚持抱着这两个盒子睡。

薛林昭亲自送她回房间便准备离开。

“等等。”方秀宁忙道。

掀开珠帘的手一顿,回身看她。

方秀宁人困倦到有些迟钝,嘴巴张开几次,却忘记自己要说什么。

“明,明日,要早起吗?”她磕磕巴巴道,“御望山,远吗?”

“不远,巳时动身。”薛林昭又回到她面前,叮嘱道,“明日跟紧我,不要理会旁人搭讪。”

她愣愣点头,问,“危险?”

却见薛林昭不知想到些什么,原本平静的脸上渐渐浮现出一丝动容。

仅一丝,已是反常。

良久才听薛林昭道,“抱歉,把你带来王城。”

“为什么,道歉?”

薛林昭没有解释。

她便急忙又说,“我喜欢,这里。”所以不要道歉。

薛林昭道,“不久之后,你会自由。”

“那你呢?”

烛花迸裂,“啪” 一声,烛影摇曳,将薛林昭半张脸隐入黑暗之中。

“回落日城。”她说。

落日城,地处宣国与司南国交界,左邻大漠,右靠青山,由薛家将领世代镇守。

距王城,有千里之遥。

薛林昭走了,房间再次陷入安静,她却再难入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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