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什么时候,哪个不开眼的求见。”木槿不耐烦道,天色渐渐暗沉,已然不是个适合拜访的时间。
“是前不久郡主带回来的孩子,方才他独自一人跑到府前求见郡主。”侍女见她面色不佳,小心翼翼道。
“安安?这时候捣什么乱,还不找个小厮将他送回家。”木槿说完,转念一想郡主好像对这个孩子有些特别,郡主不愿和自己说,说不定会愿意见这个孩子。
“等等,先将孩子带过来。”木槿叫住领命离开的侍女,希望这次自作主张能让郡主好受些。
没一会宋祈安被带至门外。
“安安,郡主今日心情有些不好,你敲敲门看郡主是否同意你进入。”木槿屏退其余下人,对他说道。
“好!”宋祈安闻言有些紧张,不知道娘亲现在愿不愿意见自己。
他怀着忐忑的心情看着木槿向紧闭的大门轻声道:“郡主,安安来看您,您要不要见他?”
言毕,静默了一阵,两人才听见一阵悉悉索索的声响,接着大门开了条小缝。
木槿明白这是只让宋祈安进去的意思,便将手上的糕点递给他,“好歹让郡主用些”
宋祈安乖乖接过,走进房内。此时屋外天色已暗,房内未点灯烛,一室幽暗。
他正想开口时,便听一道明显是哭哑的嗓音道:“你怎么来了,是你爹爹赶你出府?”
声音来自屏风后的卧榻,薛珍珠环抱着自己蜷缩在塌角。
她本不想和任何人见面,但宋祈安上门说不定是遇到难事,无论如何,他们血脉相连。
“不是,是我想娘亲了,偷跑出来看看娘亲。”宋祈安年岁不大,心思却活络,他觉察出娘亲此刻情绪问题,不宜提及伤心事。
“我现在没有心情陪你玩,你若没事便找木槿派人送你回去。”语调木木,与他接触的娘亲完全不一样。
宋祈安想娘亲此次一定遭受极大的打击,他只听宋一含糊说到娘亲被欺负,其他情况并不知情。
他唯一知道就是娘亲现在需要他,他不能离开。
“娘亲,安安只是想看看您,不需要您陪我玩。”宋祈安端着糕点慢慢靠近她,见娘亲未出声反对,胆子这才大起来,小碎步挪到她坐的榻旁。
将糕点搁到榻上的小桌上,接着蹲在榻边小小的一团,眨巴着黑葡萄般的眼睛看着她,眼里满是心疼和无措。
“干嘛这样看我。”浓浓的鼻音下语气别扭,在一个孩子面前哭泣实在有些丢脸。
“安安好久没见到娘亲,好想娘亲,想一直看着娘亲。”宋祈安不明白大人的想法,直白说出自己的想法。
黑暗中两人只能隐约看到彼此的轮廓,她看着他小小的身子突然想起小时候的自己。
她忽然问道:“你可知道你祖父是谁吗?”她想知道是不是这世上只有自己还记得父亲是个英雄。
“嗯,爹爹同我说过,祖父是大盛最厉害的将军!是他保护了大盛的子民。”宋祈安奶声奶气中带着股认真,虽然他没有见过祖父可是爹爹还有其他武将叔叔都夸赞厉害。
“对,你的祖父是大盛最厉害的将军。”薛珍珠闻言没有忍住,哭声渐渐放开,嚎啕大哭着,就像儿时与爹爹闹脾气时耍赖哭泣。
与那时不同的是,那时自己总是装哭,更没有爹爹来哄着自己。
宋祈安被她的模样吓到,连忙爬上榻努力张开手臂抱住她,学着印象中别的娘亲哄孩子的样子,擦去薛珍珠的眼泪,小手轻拍她的脑袋。嘴里还念叨着“娘亲不哭,安安在呢,娘亲不哭。”
她也抱紧他小小的身子,肆无忌惮地发泄内心的委屈。
这一刻两人紧紧拥抱,奇异地感受心跳声隔着衣物变成同一频率,让她想到他们曾是一体。
自从爹爹和娘亲离开后,她身边只剩下皇祖母这一个亲人,她终究还是孤独的。
在此之前,就算心里明白宋祁安是自己的儿子,可一直只是把他当作逗趣解闷的小玩伴。但现在,她才真正明白何为血浓于水、母子连心,从此以后她不再是一个人,她现在有家人了。
既然宋祈安仍能记得爹爹的功绩说明还会有其他人记得,皇帝无法抹去所有痕迹。
想通这些后等薛珍珠情绪平复些许,两人发现都坐得腿麻,一时之间起不来,看着对方挣扎爬起的怪异姿势时两人都笑了起来。
“娘亲没事了。”一扫方才的阴霾,她红肿的眼弯出笑颜。“你如何来的?怎么突然来了。”接着拍了拍他有些毛躁的头顶,起身找木槿点灯。
木槿动作很快,唤来几个婢女安静有序地点亮所有蜡烛,屏退其余下人,只她一人留下。
“我偷偷跑出来的。”话音越说越低,心里知道这是不好的行为。
“你一个人偷偷跑来?”薛珍珠没想到其他只是觉得这样不安全。“你一个小孩子怎么可以乱走呢,人家看你穿这样的布料会有坏心思的。”
她带着鼻音严肃道,这是她娘亲和皇祖母一直耳提面命,所以她每次出门侍卫都带着多多的。
“是呀,您会让宋大人担心的。”木槿见薛珍珠情绪好转,才想起上次发现安安居然是宋大人的孩子。
她自小便被太后安排跟随在郡主左右,不仅仅是做婢女,更重要的是要帮郡主规避风险。
这个孩子同郡主有缘不知是真是假,可他的父亲却是一位朝廷官员,一位还未娶妻的官员,那么郡主不能同这样的人扯上关系,今日她疏忽大意,现在要尽快送走这个麻烦。
闻言,薛珍珠一僵,缓缓道:“是呀,你家里人会担心的。”
“眼下天色不早,不如让木槿将小公子送回宋府。”木槿问道。
“不要,安安不要回去,不要离开娘…郡主。”宋祈安十分讨厌现在的爹爹,拒绝道。
她同样不舍,可是木槿说得对。
只好先让木槿出去备好马车,找最不起眼的一辆。
接着,她双手握着宋祈安的手郑重道:“娘亲一定会将你接回来的!”
送走宋祁安,薛珍珠情绪低沉,草草用了几块糕点。
自小她就没有遇到什么难题,哪怕在双亲离去的那段时日里,皇祖母和身边人帮她解决所有。
这是第一次面对如此尖锐的恶意,但是她绝不会嫁给一个不爱的人。
只是还没等她想明白解决办法,三皇子的请帖就送上门来。
薛珍珠打开发现是游船品茗的诗会,立马拒绝,她现在哪有游玩的心情。
木槿这时却递上一份信,交代这是随请帖一起送到的。
“真是稀奇,三皇兄居然会写信给我。”她预感不妙,打开一看果然如此。
原来他听说皇帝因她同白露的误会训斥了她,所以他特意将两人约在一起将误会说清楚,为此还喊来一帮文臣雅士,随便赏美景。
信尾还添了句“若是害怕不来,我也可为你遮掩几番。”
“多管闲事。”她看完后直接撕碎信纸。
“郡主,可要奴婢回绝。”木槿见她反应以为不愿意。
“为什么不去,三皇兄如此好心。”她咬牙切齿地接过请帖,想到皇帝的话语。
她才不会当缩头乌龟!
宋府,书房里
“宋一,回绝三皇子的请帖。”宋霁扫了眼,没有继续和三皇子周旋的欲望。
皇帝最近在朝堂之上训斥结党营私之事愈发激烈,可见表面的平静无法持续太久。
这种时候,居然还邀约皇亲国戚,真不怕树大招风。
“是,不过那小厮忙着给郡主府递请帖,不在府前。”宋一拿过请帖,准备离开。
“嘉昌郡主?”他表情有一丝波动,抬眸看向宋一手中的请帖。
“是。”宋一不明所以。
“给我。”他伸出修长且骨节分明的手接过请帖,再次看了一遍。
宴无好宴
他突然想起那日梦中,少女被‘他’吵醒时不满的娇憨面容,那是全身心信任的模样。
“去查一下邀请哪些人。”宋霁合上请帖放置一旁,这是要去的意思。
“是。”宋一躬身作揖,心有疑惑却不敢问。
天色渐暗
宋霁坚持每晚在宋祈安睡前陪他一段时间,尽管宋祈安心里别扭不愿理他,但他仍在榻上坐一盏茶的时间再离开。
今夜,他照例前来。
“您是不是故意让我知道娘亲被欺负。”宋祈安坐在塌边,寝衣穿得整整齐齐,一看便是在等着他。
“你觉得呢。”宋霁毫不意外,隔着塌上小桌拂袖而坐。
“既然如此,别人欺负娘亲您为什么不帮她,您明明可以帮娘亲的。”他眼睛因激动的情绪而发亮,像极了那日酒楼里努力找借口的薛珍珠。
宋霁别开眼,“你怎么知道我没帮。”
“我看见娘亲她很伤心。”他垂下脑袋,语气低落。
“那个爹爹很爱她吗?”宋霁没头没脑地冒出这么一句。
“爹爹只爱娘亲。”他嗓音稚嫩却无比坚定。
接着,两人无言地坐了会,宋霁便回到书房。
“主子,慕小姐传信。”宋一恭敬地递上信封。
宋霁听到人名,不耐地打开信封。
“呵,真是急不可耐。”他将信丢给宋一。
宋一看了起来,原来是慕夕和以两人的之前的交易为把柄要挟他弄来三皇子游船会的请帖。
“还没在慕府站稳脚跟,就过河拆桥。”宋霁冷笑“她以为能威胁我什么。”
若不是当初想结识慕大人,怎么可能帮她回慕府。只不过以为她是个有些心机手段的,没想到烂泥扶不上墙。
“那…”宋一正想说些什么。
“回信告诉她,三皇子必定会给慕府请帖,能不能拿到看她自己的本事。之前的交易早已两清,若再来信,我不介意送到慕大人面前。”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