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以为元旦很长,等看到谢父郁女士的车后备箱被采买的东西塞得满满当当,谢今朝又有些怅然若失。
郁女士有些舍不得地看着他:“朝朝啊,放假忙完就早点回,外婆说好久没看到你了,天天说想你。”
谢父补充道:“走之前还让我们跟你说,她给你留了好多荷叶,就等你回去做叫花鸡。”
谢今朝点头:“嗯,等稳定下来,我也带她老人家来四川看看。”
谢父笑着说:“老人家老了,就盼你回去看看,你忙你的,寒暑假回来陪她说说话吃吃饭就够了。”
谢今朝忽而喉头涌起一股涩意,来不及压下去,就被郁女士一把抱住。
几秒的时间,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什么时候开始,高挑瘦弱的郁长舒女士,也比他矮这么多了。
很快,小小的车已经变成远处一个模糊不清的黑点,再凝神,街上只有谢今朝一个人了。
只有衣角还余下三两温度。
开学后第一个早自习,宋长明把元旦奇遇的一伙人叫去了办公室。
谢今朝在教室守早读,闻声抬头看向蔫蔫起身的几人,他脸上带着笑,冲他们一抬下巴。
离他最近的初初和同桌许晦很快交换了一个眼神。
早读声自几人出教室后小了很多,滥竽充数地混进去很多小声讲话的杂音。
谢今朝有些好笑地看着底下:“少几个人声音小这么多呢,又八卦上了?”
声音心虚地陡然大了很多,但不妨碍还是有人试图掩人耳目传递情报。
许晦把书遮住脸,书页边角几乎和初初的碰到一起。
“他们元旦喝酒被抓包那事儿?”
初初也压低了声音:“估计是,幸好当时我们没去,这也太霉了。”
初初右边的同桌余舒涵也凑过来:“就是付一元旦在群里说喝到一半被逮了是吧。”
这是班主任安排的位置,三人同桌,六人小组,组内积分制,借此机会,班里原本不算特别熟的人,很快因此都熟络起来。
初初坐在中间,眼神示意她们继续读书,然后她压低了声音:“我当时就怕不安全,虽然也有男生,但还是不放心。”
许晦往初初这边挪了点位置:“我看你说不去我也没去,个女生都没有去了怎么玩。”
余舒涵压着嗓子“嘿嘿”笑了一下:“你们不去我也不去。”
初初被她的嘿嘿一笑逗得差点笑出声,手上捧的书都有点抓不住。
“不就是玩儿游戏嘛,我们也可以买了东西去别的地方玩儿嘛。”
“诶诶初初,”许晦戳戳她的胳膊肘,“我也想玩骰子,你会不?”
初初点点头:“很简单的,比你昨晚问我那道函数简单多了,寒假我教你。”
余舒涵也顺势戳戳她的胳膊:“班长班长,组长组长,我也要我也要。”
“复读机。”初初笑了一下,抬起书角轻轻碰了碰她的书页边缘。
早读一下,几人一回教室就遭遇了围堵。
顾及到谢今朝还在讲台坐着准备上第一节课,他们把几人推到了教室后边黑板报前。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快说说说说。”
齐思铭叹了口气:“没事儿,只是谁能想到人生第一次去酒吧就被班主任当场抓包呢。”
他摊摊手,显然已经接受了这个倒霉的事实。
叶程也说:“嗯,你们没来是对的,被看到不好。”
初初换了个话题:“宋老师他们也去喝酒吗?”
叶程点头,还能笑出来:“老师也要过节嘛,你以为专门来抓人的?”
见这群人都没什么心理负担,众人纷纷松了口气。
“宋老师很好了,只敲打几句,我感觉他意思就是下次别被发现了,毕竟还没成年。”
覃尧拍拍叶程的肩膀。
初初笑着拆他的台:“人家是让以后别喝了,什么别被发现,你就偷换概念吧。”
许晦又接道:“而且那不废话嘛,人家是班主任,都落眼皮底下了能不管嘛。”
初初也点点头:“是这个理,不过还是注意安全,毕竟还有两年,别惹事儿。”
齐思铭笑了一下:“不至于,我们有数。”
付一一把推开他:“得了吧,还有数,我都怕你喝高站桌上把小秘密全说出来。”
“哟喂,”齐思铭一把掐住他胳膊,“我什么小秘密,你说我什么小秘密——”
“说——我什么小秘密——”
“老子,你吃秤砣了这么大劲,放开——”
叶程虚情假意地劝架:“你们不要吵啦。”
矛头一转,齐思铭开始扑向叶程。
顿时后门这一片响起此起彼伏的怪叫和夸张的笑声。
“天老爷,”许晦拉拉初初的袖子“又发疯了,我们回吧,一会评讲的元旦卷子我还有道题不确定,你快来帮我看看。”
初初被她扯着往回,不忘拉了把一直站旁边看笑话的黄灿:“你也来,我也有道题不会。”
就这样三人拉扯着往回走,黄灿带笑的声音在她身后。
“你不会我也不会啊,你两次考试不都压了我一头嘛。”
“不一样,”过道有些窄,初初回头得很匆忙,“我数学可没你高,你上次比我高七分呢。”
“好好——你慢点——”
讲台上的谢今朝其实听不太全下面人说的话,眼前这些时而着调时而跑调的场景,很多时候看过去都带了点熟悉又陌生的滤镜。
预备铃响,台下没什么人补觉,大约这个元旦实在精彩,兴头都没下去。
于是他起身,扬了扬声音。
“卷子翻出来吧,准备评讲。”
台下响起窸窸窣窣翻找的声音。
下课铃响时恰好评讲完填空,谢今朝看着见底下昏昏欲睡的好几个人,还是没忍住啰嗦。
“提醒一下,还有半个月期末考,本学期内容已经结束,非常基础,真正的高中数学还没开始。”
他又看了眼下面。
“请认真对待本次考试,它虽然不是检测你高中数学学习情况的范本,但它能反映绝大部分你本学期的学习情况。”
说罢,他卷起试卷走出教室。
教室里有一小片叫苦声。
“老天爷,这还没入门,入门了不得学死我。”许晦嚷嚷着就往初初身上倒。
初初笑着接住她:“没事儿晦晦,不就函数嘛,你看我期中函数那道题不也只拿了第一题的分,我们一起学呗。”
饶越端着水杯到前门接水,闻言也抱怨。
“我靠初初,我那道题也只得了四分,感觉我的人生一片灰暗。”
“还早呢,”初初打趣,“等高二我们再一起抱怨这句话都来得及。”
黄灿从身后拍拍初初的肩:“你刚问我那个,我算出来了,但不确定这种方法行不行,是我之前在一本练习册的参考答案看到的,你检查一下?”
初初接过草稿本:“哇,这么快——我等会英语课看。”
“嗯,”黄灿点点头,“我感觉思路没错,但不知道这道题有没有特殊情况。”
“没事儿,先算,”初初摆摆手,“不行再换思路,这道感觉跟选择最后一道有点像,刚评讲的时候我就想能不能借用这个思路,一会看完跟你传纸条。”
“好。”
办公室只坐了成蹊,谢今朝跟她打了招呼。
“陆圆缺呢?”他冲空着的工位努努嘴。
“开会,”成蹊正在写教案,闻声也不抬头,“期末是统考吧,怎么还没通知开会?”
谢今朝接了杯热水回来:“应该快了,一会升旗仪式问问宋长明,早迟的事你急什么。”
成蹊把笔放下坐直,也拧开保温杯喝了口水:“我关心关心,感觉元旦前就该开了。”
“是教育局开吧?”
“八九不离十。”
“全体教师都要去?”
“那怎么可能,”成蹊笑了一下,“市上除了我们和附中,还有两所重点和几所普高,都去怎么坐得下。”
“教研室的先去吧?”
“嗯,”成蹊点头,“宋长明不是在带你么,你没事儿多跟他跑跑,这批新老师进得多,指不定下届就要安排当班主任了。”
谢今朝叹了口气。
“你过年什么安排?”成蹊忽然问道。
谢今朝眨眨眼睛:“回趟老家吧,过完年再回来。”
“怎么了?”他又问。
“没,”成蹊摆摆手,“关心关心,我以为你会把你爸妈接过来。”
“回去趟也好,”谢今朝叹了口气,“好几年没在家住超过一周了。”
成蹊也点头:“你一个人在这边又没成家,总多有不便。”
听到这个话题谢今朝就有些头痛,元旦跟他爸妈在家嗑瓜子,郁女士想起来了就会提两句。
大家其实都没有催促之意,只是到了这个年纪,这个话题似乎总是避无可避的,好像是常理人生版图中不可缺少的一块。
“成家……”
谢今朝敛了神色,常理之中地反问:“你呢,被问到怎么想的。”
成蹊一愣,被问得有些猝不及防。
她状似认真地想了想:“我不急啊,急也没用吧,总不能都交卷了,我就乱写答案吧。”
她摊摊手,语气有些无奈。
谢今朝忽然觉得自己有些冲动。
好像不该问成蹊这个问题。
他再次莫名其妙地想到了陈圆树。
这个话题这么一摆,成蹊坦然的态度和千篇一律的答案,反而让他有些拨云见月的猜测。
他笑了笑,轻描淡写带过了这个话题。
本想升旗仪式问问宋长明期末考的安排,没想到先一步被宋长明在文化长廊喊住。
“一会有课吗?”宋长明手里拿着那本黑色封皮的笔记本,像刚结束上一场会议。
“没有,你说。”谢今朝回头,停下脚步等宋长明和他并肩。
运动员进行曲从操场大喇叭传出,文化长廊边上的腊梅到了花期,浓厚的花香被冷风吹散,四周都是匆匆小跑的学生,文科班的学生跑过都笑着跟他们打招呼。
“这几天要找他们挨个谈个话,马上期末了。”
谢今朝转头:“期末动员?”
期中前后宋长明已经带他过了遍流程,只是那次谢今朝主要是旁观,宋长明全程主导。
谢今朝知道,自己该慢慢上手班主任这个角色了。
“好,还跟上次一样晚自习挨个叫办公室吗?”
“期末各班都会安排沟通交流,办公室人太多,”宋长明摇头,“就走廊边吧,也别让他们太紧张了。”
谢今朝点头:“那班级教育还要再集体强调动员吗?”
“要,”宋长明说,“但张弛有度,尽量避免批评,鼓励为主。”
运动员进行曲接近尾声,周围已经没什么人,气象站旁的升旗台已经站好穿着整齐的升旗手和护旗手。
“具体一会升旗仪式结束在操场走走说吧,”宋长明往前一指台阶,“台阶。”
谢今朝点点头:“好。”
升旗仪式宋长明和谢今朝往往一前一后,时不时来回走一圈。
班级与班级间偶尔几个检查的人穿过,核查是否穿校服和清点人数。
一中还好,只有升旗仪式和大课间需要穿校服外套,其他时候都可以穿常服。
校服外套开学发放时每人两件,宋长明很早就建议大家留件外套在学校,平时升旗和跑步穿上应对检查,其他时候搭在椅背,换洗时再换件回来。
升旗仪式后不要求整队离场,众人都是原地解散往教室走。
人走得差不多了,宋长明收回往教学区看的视线。
“走吧。”
“嗯。”
两人并排走在红色塑胶跑道上,这会操场没什么人,偶尔几个体育老师,边角零星散落几个班级方阵,在口号声中做课前准备活动。
“这次准备怎么安排?”谢今朝问道。
“按期中考和上次月考简单分个层,最多两个晚上的班级教育就能谈完。”
“期中考基本反映了这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