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初时一起去了医院,并在医院陪贺珵禹做完了笔录。
贺珵禹早就有所准备,提交了有用的证据,证据直指纵火的幕后指使是贺氏。
一阵兵荒马乱后,VIP病房终于清净了下来,刚上完药的贺珵禹趴在病床上,沈初时坐在病床旁,将灯光调成了温和的暖色调,
“还疼吗?”
“疼。”贺珵禹卖惨,“需要握着你的手才能好。”
“嘁~”沈初时没好气地笑出声,把手伸过去,握住了那只骨节分明,还带着些许伤痕的手。
从刚才贺珵禹的描述中他知道,贺珵禹是躲在茶水间,才逃过一劫。
“你不是说万无一失吗?”他想想还是心有余悸。
“茶水间做了特殊处理。”贺珵禹说。
这一点,做笔录时他没有特别说明。
沈初时立刻反应过来:“上一世,就是在那里……”
他之前向贺珵禹打探过上一世发生火灾的地点,但贺珵禹不愿提起,他以为贺珵禹是不想面对曾经的死亡经历,所以就没有追问,没想到,居然是同一个地方。
在同一个地方,经历同样的灾难,他都不敢想象,事发时贺珵禹内心多么煎熬。
“嗯。”贺珵禹笑了笑,像个没事人一样,“其实我也不确定他们是不是真的会在哪里动手,直到沈恒川约我在那里见面,说想再谈谈投资的事。他不知道,我已经暗地里买下了那座酒庄,并将几个地方改造成了避难场所。去之前,我还让方束在周围设置了几辆灭火车。”
沈初时明白,贺珵禹解释这么多是想让他安心。
其实仔细想来,这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总比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发生好。
他调整心情,打起精神,捏捏贺珵禹的手,“嗯,不说这些了,都过去了。”
留院观察了一晚,贺珵禹第二天又做了一些检查,医生才勉强允许他出院,错过了原定出发去X市的航班。
“没关系,我定了两趟航班,最早的那班已经取消了,”沈初时说,“不过,你这样,真的要去吗?”
贺珵禹后背的伤还挺严重的,得按时换药。
“没关系,小伤。”贺珵禹毫不在意,还打趣起人来,“不愧沈助理,做事就是严谨,知道提前订票,看来得再考虑给你加工资了。”
“哼,加多少?”沈初时也不客气。
“全副身家都给你,够不够?”贺珵禹笑着问。
沈初时只当贺珵禹在开玩笑,顺口回答:“勉强够吧。”
就在这时,贺宴铭的电话打了进来,还没等沈初时开口,那边就火急火燎地发起机关枪似地询问:“A市发生了什么事?我叔叔他现在怎么样了?他为什么要把所有私产都转给你?还打算把他的公司股份全权委托给你?你们到底在搞什么?”
沈初时听着这连珠炮,先是有点懵,之后抓住了重点,贺珵禹真想把全副身家转给他了。
“你……”他握着电话,看向贺珵禹,贺珵禹拿过他的手机,对那头的贺宴铭说道,“臭小子,怎么对你小叔叔说话的?挂掉,重来。”说完就把电话掐了。
沈初时:……,什么小叔叔?我是谁?我在哪?
几秒钟后,贺宴铭的电话又拨了过来,这回的语气有些小心翼翼,“你们,要结婚了?”
沈初时:……
他看看笑得跟不要钱似的贺珵禹,幽幽地说道:“是,你叔叔想当赘婿。”
资产都转给他了,不是想当赘婿是什么。
“啥?”贺宴铭惊讶,之后又像是理所当然般,“那你们到底还来不来参加签约仪式了?不来的话,我得重新调整流程。”
沈初时:……
这叔侄两还真是视金钱为粪土,外加事业狂。
“来来来。”沈初时挂了电话,磨着后牙槽后看向贺珵禹。
贺珵禹歪着脑袋,像是一只等待夸奖的大金毛。
“私产就算了,为什么公司的股份也委托给我?”沈初时眯着眼睛。
这不等于是让他管理贺氏吗?跟托孤有什么区别。
“你是最适合的人选。”贺珵禹有些委屈地说道。
“呵呵。”沈初时快气死了。
这人前脚还说自己不会出事,后脚就把所有资产转给他,还托孤,分明就是担心自己有可能回不来了。
眼见着已经哄好的人,又生气了,贺珵禹伤脑筋地挠了挠额角,“要不罚我跪搓衣板?”
沈初时忍了忍,没憋住,压着嘴角说道:“还没过门呢,就想家法伺候了?”
贺珵禹勾过沈初时的手指:“那不是你一句话的事吗?”
沈初时实在是没办法一直跟着人置气,堵在胸口的郁愤很快就变成了委屈:“以后不许这样了。”
“嗯,知道了。”贺珵禹将人揽过,“我只是希望,无论我在不在,你在这个世界都能自由自在地活着,把股份委托给你,不是想让你帮我管理公司,而是一种保障。”
沈初时做投行的,哪会不懂,股份在一定程度上代表着权利,尤其像贺氏这种大公司的股份,比任何私产都更有价值。
如果贺珵禹这次没有扛过命运的考验,沈恒川和顾氏两兄弟没有得到法律的制裁,这样的安排,起码能在一定程度上保护他,并让他有了跟沈恒川和顾氏两兄弟对抗的能力。
贺珵禹真的是把能想到的都想了。
“那你现在好好的,我可不要那些股份。”他瘪着嘴说道。
他只想当个随时随地可以摸鱼的普通员工。
“好。”贺珵禹点头。
从医院回到家,沈初时有样学样,拿柚子叶给贺珵禹做了一场小法事。
“……从此否极泰来,好运连连。”
下午,两人坐飞机出发前往A市。
贺宴铭亲自来接的机,见到沈初时,别别扭扭地喊了一声:“小叔叔。”
沈初时也被叫得有些别扭:“咳,别这么叫。”
贺宴铭很有眼力见地看向贺珵禹,贺珵禹笑而不语。
贺宴铭抢过两人手里的行李箱:“哎,先叫着吧,让我适应适应,免得你们结婚后我叫不出口。”
沈初时:……
结、结什么婚?
他们两个当事人都还没说呢,这小子就上赶着了。
“由着他吧。”贺珵禹这回倒是很宠着这个大侄子。
抵达酒店。
“我就不安排你们住宿舍了,”贺宴铭把人送到后就要告辞,“免得不方便。”
沈初时:……
怎么就不方便了?
这小子说话越来越不着调。
临走前,贺宴铭想起什么似地提醒道:“签约仪式定在上午8点多,这边讲究吉时,你们别折腾得太晚,免得错过了吉时。”
沈初时:……
哎哎哎,这小子怎么这么能让人无语。
“你看看他。”
贺宴铭交代完就走了,沈初时指着门口跟贺珵禹投诉。
“回头我教训他。”贺珵禹安抚地牵过沈初时的手。
不过贺宴铭说得也没错,住宿舍确实不方便。
贺珵禹受伤的事没有跟任何人说,在酒店更方便换药。
因为伤口不能碰水,沈初时帮贺珵禹洗完澡,又重新上了药,缠上绷带,一直折腾到了大半夜。
忙完他倒在床上,迷迷糊糊地说道:“快睡吧,别错过明天的吉时。”
“嗯,好。”贺珵禹目光柔和,看着身旁似乎已经陷入睡梦中的人,“谢谢你,初时。”
沈初时睁开一条眼缝,“记得给我加工资。”
“呵,”贺珵禹轻笑出声,“好。”
次日,良辰吉日,阳光明媚,签约现场锣鼓喧天,签约仪式顺利完成,结束时,热烈的礼炮声响起,预示着项目的起航。
沈初时跟贺珵禹并肩站在礼花中,相视而笑,这何尝不是他们人生新的起点。
*
半个月后,顾氏两兄弟被正式批捕,沈恒川作为纵火案的同谋,也被缉拿归案,贺珵禹安排方束带着刘威,把三人违法乱纪的证据交给了警方,三人难逃法律制裁。
这天晚上,沈初时帮贺珵禹涂药膏,现在贺珵禹后背的伤已经基本好了,不过结痂褪去后,还是留下了一片红色的印记。
沈初时越看越觉得像心脏的形状。
“是不是很难看?”贺珵禹转过头问。
“没有。”沈初时用手指描摹那片烙印,“是勇者的印记。”
贺珵禹放心地将头转回去。
“沈家明说沈恒川想见我。”沈初时说。
“你想见他吗?”贺珵禹问,“不想见的话,就不用理会。”
在贺珵禹的操作下,沈初时已经完全脱离沈家,也是在这个过程中,他们发现,其实沈家从来没有把他当一家人。
算起来,他跟沈家也有血缘关系,是远亲,当年收养他,全是因为已经过世的沈老爷子,可沈家只字不提,还说他是从孤儿院捡来的,目的是为了吞掉他从原家庭带过来的资产。
沈老爷子执意收养他的原因,已经无从追究,但他的养父母一定不是真心待他。
沈母表面温和,看似对他很好,其实是为了激化他和沈恒川、沈家明的关系,让沈恒川、沈家明跟他对立,实际上对他不管不顾,任由他在家里、学校里被人欺负,从小生成怯弱的性子,好被沈家拿捏。
其实沈初时对此早就有所察觉,沈母生病疗养,他也一直没去看望。
从原家庭的资产已经被沈家蚕食得差不多,现在沈氏因为涉嫌从事违法活动,资产被冻结,所以贺珵禹暂时只能帮他拿回了一小部分资产。
“去见见吧,就当是个了结。”沈初时说。
两天后,看守所里,沈恒川穿着囚服出现在玻璃护栏后,原本的金丝框眼睛,被换成了黑色的树脂眼镜,可高高昂起的下巴依然能看出曾经盛气凌人的样子。
“呵,我真是小看你了。”沈恒川鄙夷的目光透过冰冷的镜片,看了过来,“居然搭上了贺珵禹,出卖我。”
“是你先出卖的我,”沈初时心情毫无起伏,他不是在为自己争辩,而是为这个被欺负了十几年的身份,“你为了讨好顾氏,故意让我在赌场输钱,好让我的把柄落到顾氏手里,也方便你拿捏,你从始至终没想过帮我还赌债,只是想在利用完我后,把我送给顾氏。”
“你错了,我是想拿捏你,但从来没打算把你送给顾氏,只要我赢了这局,别说顾氏,贺氏都会被我踩在脚下。”沈恒川藏在镜片后的眼神有些让人无法分辨,“而你……”
“而我从来不想当你手中的棋子。”沈初时不想听他说下去,“我今天来,是想告诉你,我跟你们沈家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以后不要再来找我了。”
“贺家的人有什么好的?”沈恒川猛地俯身向前,表情狰狞,“为什么每个人都在夸贺家的人,你是沈家的人,为什么要帮贺家。”
沈初时摇摇头,挂掉了电话,该说的他都已经说完了。
走出探监室时,他回想沈恒川最后那因妒忌而变得魔怔的样子,大概明白了沈恒川将贺珵禹当假想敌的原因。
离开看守所,他看到贺珵禹长身玉立,正站着车边等他,见他出来,懒洋洋地勾起一个笑,春日的暖阳从上方照下来,让那个笑变得格外明媚。
他也弯起眉眼,快步走了过去。
有些人,即便被外界不断否定,也从没想过让自己堕入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