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蒙蒙亮,吹来的风还微冷,燕锦宁养的水仙花神气地开着,本人则站在殿外,倦怠地打着哈欠练武。燕辞忧在屋中穿着朝服,把盛荣独自孕育盛攸淮的事情告诉了系统。
“你说真的?!”
系统激动至极,看见燕辞忧挥推侍从更是在屋中窜来窜去,快得只能看到残影。她绕了不知多少圈,晃眼飞到燕辞忧面前,叠声问道:“真的吗?你确定?”
“确定。”燕辞忧后退两步跟她拉开距离,“攸淮有什么必要骗我?”
“好,我信你。”系统立刻回答,又开始转圈:“终于啊!终于!”
“终于什么?现在能告诉我了吗?”
“我的博士毕业论文终于有救了!”系统大声宣布,她得意洋洋道,“现在我叫你殿下,你叫我洛观曜洛博士。咱们各论各的。”
“……原来你不叫系统。”
“我当然不叫系统,这个系统也不叫系统,”洛观曜顿了顿,一口气道,“应该叫小型时空穿梭可影响—非观测量子稳定器。”
“好吧洛博士,”燕辞忧头都大了,“你能告诉我你究竟要干什么吗?”
“就是要两个世界变得相同,”洛观曜道,她变成一个正在思考的小人光团,“之前,大约三个季年前,我在你们世界的子母河找到了一种特殊物质,经过测试,确定此物质可以改造女子的身体,使女子可以独自孕育生命,并且可遗传。我将她命名为初物质。”
燕辞忧慢慢消化完她的话:“所以你才想找子母河?”
“是的,这就是我的论文内容,”洛观曜变成一个对钩,“现在的世界其实是我师姐之前观测的世界,能够重塑你们原本的身体进行交换的技术,就是我师姐开发的。”
“因为我发现自己无法独自完成这项实验,必须需要锚点,才能将初物质带来。”
燕辞忧缓缓坐下,指尖轻敲桌面。她不仅震惊于洛观曜口中无法理解的名词,更对她们的力量感到惊心。
能够做到这些,想要摧毁她们的世界,不也是轻而易举吗?燕辞忧甚至想不出来她们该如何反抗。
她艰涩出声:“那你们……想做什么都可以?”
“当然不行!”洛观曜立刻答,“常规的实验都需要层层批准,别提这些。如果会造成负面影响,最开始我就不会发现,这是神定下的规则。”
“神?”
“大概是属于我们的太初神,”洛观曜在她眼前晃来晃去,“先让我说完之前的嘛!”
“好好好,你继续说。”燕辞忧安心了。
“我现在很纠结子母河的位置,这里没有能够完全满足条件的河流,我找到两条不错的河,”洛观曜蔫蔫地瘫在桌上,“我本想放到水里总能流到四面八方,却发现跨世界的初物质无法直接放入水中,一旦放出就会变成不稳定态,逐渐消失。”
燕辞忧摸摸她:“所以你听到这里也有初物质才会很激动?”
“对!”洛观曜一下跳起来,“并且印证了我的猜想——这个世界也是存在,或者说曾经存在初物质的,甚至可能是其她人做过实验。不稳定的初物质无法发挥效用,慢慢消失,但是有一部分与某些东西反应,默默存活下来,潜藏在一些人的身体中。”
“你还需要去找可以反应的东西吗?”燕辞忧问。
“不用了,我现在会调整检测方式,让我能够分析到初物质,”洛观曜振奋道,“我只需要检测足够多的人,一个月,不,半个月就足够了。”
“祝你好运。”燕辞忧真心实意道。她也希望洛观曜能够尽快找到方法。
“借殿下吉言……对了,”洛观曜忽然扭扭捏捏道,“其实也不是只有殿下能看到我,只是我为了节省电量,才这样的。”
“我不会帮你解释的。”虽然燕辞忧听不懂她在说什么,但洛观曜话中意思明显。况且兹事体大,洛观曜既然说能让其她人看见她,自然是存了解释商谈的心思;燕辞忧的来处早已说明,加上洛观曜也不过多说几句,才不想陪她一起艰难获取皇姐信任。
不过皇姐肯定还要同心腹商量,燕辞忧定然在其中。
那也是之后的事情了。反正燕辞忧不会管洛观曜。
“咳咳、”洛观曜连连咳嗽,“也不用解释,就是大家姐妹一场,志同道合的,你也要帮帮我啊。”
“我能帮你什么?”燕辞忧双臂交叉,动作非常拒绝,“你最好说不认识我。”否则,洛观曜之后会变得极为棘手,时间久了,燕辞忧也有被疑心的危险。
“好伤心!!”
“先别伤心,”燕辞忧起身,“我要去上朝了,你想想怎么跟皇姐说吧。”
“不要啊——”洛观曜可怜兮兮地跟在她身后大喊。
也许太初神明白洛观曜带来了一个天大的好消息,,洛阳的急报同样来的猝不及防。
今年春日来得晚,并不体谅朝堂上与田野间忙碌的人的心情,自顾自地跟在席卷北方的寒潮身后,自在地露点暖意。反复无常的倒春寒间,不知道有多少老人没熬到暖和的时候。燕弦春虽想过许多可能性,也催促着办事,但没想到疫病的爆发来的这样快,更没想到是洛阳。
看热闹的人多,办实事的人少,朝堂上两派人七嘴八舌间,燕辞忧作为新的集火点,直接被架到了钦差的位置。
燕辞忧能够处理此事,也做好了当上郡王后处理的事务都很棘手的准备,可疫病来势汹汹,周边各级男官均不听指挥,往来文书上言语模糊,联系怀江堂的情报,此事应系祁钦和被算计的结果。
她们心知肚明,但查出证据还需要时间,常山郡王一派喜气洋洋,拿出一副大义凛然的态度,要燕弦春为识人不清负责;晋王党则人多势众,据理力争间让这件事兜兜转转落不下来,一直到下朝。
结果,才过了两个时辰,宫中就遣人送来圣旨,要求燕辞忧三日后启程去洛阳。
“荒唐!”燕弦春端坐主位,冷笑着把圣旨丢出去。
明黄的圣旨在地上滚了几圈,可怜巴巴地瘫在地上,露出红色的朱砂印与下面的字迹,竟是男帝御笔。
“光明正道一窍不通,先斩后奏的本事倒是炉火纯青。”燕弦春犹不解气。
“常山郡王真乃小人。”坐在燕弦春下首的人亦附和道。
燕辞忧对皇姐生气并不惊讶,她将目光从圣旨移到方才出声的人脸上,才露出点愕然,难掩怒意的人正是她认识的中书令,如今的吏部侍媖容烨。
一年前的她绝想不到还有容烨帮她说话的一天。燕辞忧在最初的惊讶后,忍不住露出点笑意。
然而其她人都不如她这般闲适,连向来运筹帷幄,似乎不知道着急是什么的祁景和都眉头紧锁,手中紧紧攥着茶盏,指节发白。
盛攸淮深吸口气:“主上,我……”
“不行。”燕弦春想也不想道。
盛攸淮这是要干什么?燕辞忧大惊,忙道:“我一人便可……”
“你也闭嘴。”燕弦春同样沉声打断她。
周围人都不敢说话,静静地等着她思考。太阳西斜,日光自窗户照进,将燕弦春整个人笼罩在金色的光芒中。
一片寂静。燕辞忧垂着眼看盛攸淮衣服下摆,活灵活现的豹子绣在紫色官袍上,正伸着利爪,燕辞忧看官袍并不陌生,但盛攸淮穿上官袍,在她眼中就显得很特别,是在一众官员里能显得最贵气冷厉的特别。
说来,盛攸淮平常总穿黑色,在军营里也是和其她人无二的衣服,从未穿过非常名贵的材质。一是要练武和处理事务,二是她仅靠气质就足以让人辨认谁是统领。
这般平易近人亦是她吸引燕辞忧的地方,但偶尔有不一样的感觉也非常新奇。
下次不如看看盛攸淮的衣橱?她们两人身量差不离,燕辞忧有几件颜色柔和的衣袍可以给她比比,看看什么颜色最合适。
不过,盛攸淮这张脸肯定穿什么都好看吧。
正想着,那片紫色轻轻移了一下,燕辞忧茫然抬头,正对上盛攸淮含着几分无奈的谴责眼神。
燕辞忧弯弯眼,向她表示自己没事。
这点事情她还不至于应付不来,燕辞忧努力用坚定的表情向盛攸淮传达。
盛攸淮被她逗笑了,但很快敛去笑意,重新换上谴责的表情,表示她不吃燕辞忧这套。
哪里用这么担心。燕辞忧冥思苦想着让盛攸淮放心的办法。
燕弦春尚未说话,难以忍受的寂静中,祁景和忽然站起来了。她平时就是一副病歪歪的模样,此时脸色更加苍白,步伐虚浮无力,看着摇摇欲坠,让人揪心。
燕弦春回过神来,忙道:“女史有什么事坐下说。”
祁景和摇摇头,声音沙哑:“还请殿下允许我与郡王同去。”
燕弦春露出困惑的神色,盛攸淮却是马上明白了,她与燕辞忧对视一眼,小声提醒道:“可是为了祁知州?”
“是,”祁景和咳嗽两声,“家妹受小人暗算,又亲身去百姓间私访,如今隔离在祁府处理政事……”她咬咬唇,似乎要说不下去了,盛攸淮担心她真的一口气背过去,在燕弦春的示意下把她扶到一边的座上,祁景和冲她感激地笑笑,继续道,“洛阳如今不可缺少指挥,家妹若倒下了,我是最合适顶上她位置的人。”
她的模样让这番话没有丝毫信服力。不知千里之外的祁钦和如何,祁景和是马上就要倒下了。
燕弦春也不信,但她沉吟片刻,还是没直接拒绝请求:“女史先去休息吧,你身体虚弱,现在无法忍受舟车劳顿。”
“我可以。”祁景和急促回答,她声音都大了几分,从来到京城还没有如此失态过,引得旁人惊讶侧目。
其她人不明白。盛攸淮却是猛然想起来,心中暗叹祁家姐妹都是一遇到对方的事就昏头,上前一步道:“主上,祁女史这是心病,待在京城也是徒增焦急,不如还是让她去吧。”
燕弦春沉默地看了她们半晌,又低头看看案上奏报:“好,就这样吧。”
祁景和眼神一亮,起身行礼道:“属下遵命!”
燕弦春颔首,并无多余表情。她起身,手撑在桌案上,如雌鹰般锐利的眼神环顾众人,沉声道:“接下来,我来说明其她人要做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