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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粮草被烧第七天-宁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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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把脉的军医,眼皮随着上下起伏的蓝绿一点疯狂跳动:“大人,那味药材的替代尚未寻着,还是宝贝些吧......”哪有把性命这样扔着玩的。

谢宴停下抛接瓷瓶的动作,眼睛弯起:“紧张就这样,您别和我一般见识。”

军医再次腹诽,紧张?这德行哪有半点紧张的样子?反倒是自己,从谢宴中毒起着急上火到现在,寒冬腊月里长了一嘴溃疡。

谢宴火上浇油:“再说,还有您妙手回春呢。”

军医重重冷哼,嘴角动作扯动创面,火气更大了:“以毒攻毒之法虽能压制毒发,但效果短暂,而两股毒性相冲对经脉气血损害极大,此后即便续上解药也难保不落个半死不活。”

病号继续胆大包天:“有总比没有好。”

军医笑了,语气阴恻:“要是明日午时解药还没到,烦请大人抓紧去医署通传,老夫现在可把下毒当头等大事了。”

军医把完脉,一把扯出病号腕下软垫,挎着药箱火冒三丈地走了。

谢宴同被大力甩上的门面面相觑一阵,然后单手撬开药瓶,把最后一颗解药含进嘴里,和水吞了。

又过了一会儿,他重又举起药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往里看,意料之中只看到一洞空荡,自嘲似的笑笑。

谢宴放了药瓶,绕步到沙盘边,目光在早已熟记于心的地形间纵横,同时回忆此前拟写的宁北增防部署和粮草统筹计划,确认没有遗漏后,再转回书桌。

桌面右边放着一摞兵书,并几卷羊皮纸,其中一卷摊开一角,里面记录着苍国部分风俗,一些字句被墨色细细勾出。

紧挨着的是待处理的各项军务文件,乍一看码得有些纷乱,实际是按照事情轻重缓急排列过的,算是乱中有序。

烛火突然闪动,像快要熄灭的星星在尖叫。

谢宴挑起过长灯芯,剪掉顶上一截。

烛火恢复光亮,平稳温和。

“这不就好了。”

说着,他细细刮去剪刀上的蜡油,冷却凝结的蜡油变成卷起的薄薄一层。拿着剪刀的手腕一抖,成卷的蜡便从刀刃上掉落。

谢宴往刀刃上吹了口气,随后手肘一动,剪刀没入发间,指尖一合,膝上多了一束散落的头发。

他又拿出锦囊,拉住锦囊中的红绳,抽出红绳里的一小缕,把这一小缕和自己刚剪的合于一处,再把它们放到桌上,分成三股。

左边一股盖在中间那股上,右边一股也同样如此,再把中间那股放在左边的......

几个会合下来,谢宴收获了一团不成形的散乱。

想到去年七夕时被贺既撞见编七结绳的窘态,又瞅瞅自己如今这行动不便的架势,新晋独臂大侠总算适应身份,讪讪罢了要编三股绳的心思,只不甚灵活地打了个让来路不同的头发难分你我的结。

他把它们也塞进锦囊,和红绳系着的那些紧紧挨着。

这些做完,谢宴指节探入书堆底下,摸到了叠得整齐的信封一角。书垒得高了,重得很,信被压得很实、不好拿出来。于是他手伸得更进,力气也更大。

信件意料之中地冒头。

同时,书堆猝不及防料垮了。轰隆一声,砸在虚空的夜里,引来夜巡士兵关注。

“出什么事了大人?”士兵喊。

“没事,撞到东西了。”

士兵脚步声靠近:“要帮忙吗?”

“不用,巡夜辛苦,你们注意换班轮值。”

于是脚步声又远了。

谢宴没管地上层层叠叠压着的书本,也不去想那日被下属撞见写信时为什么下意识藏起,后面两天又有意无意堆上这么多书。像是打心底不打算给任何人看,不给收信的人看,也不给自己看。

信有三封,用纸包装都一样,一封上写“再拜恩师”,一封写“敬呈阮府”,还有一封什么也没有。

信和锦囊被放入枕头旁的木匣,木匣一合,扁扁小小一个,正好装住谢宴与这个世界的联系。

天气冷,砚台里墨汁干涸得快,谢宴随手滴入几滴热茶,直起墨条研磨,动作间批复公文的措辞也在脑中逐步呈现......直到房门被敲响,他才惊觉蜡烛早就燃尽。

天光大亮,已经是第二天了。

“大人,早饭好了。”

“不吃了。”谢宴转转脖子,颈骨发出一串响声,目光又移回桌面。

不会儿,门又被敲响了。

“真不用,看谁没吃饱就给他吧。”谢宴高声说。

“说了要好好修养,大人是一点不听啊。”这毫不忌讳的阴阳怪气不可能是士兵说的。

谢宴听出来人身份,头也不抬:“是您啊,直接进来吧。”

门被推开。

“呵,谢大人莫不是舍不得吃饭,怕浪费了?可这房里的灯光了一夜,也没见大人心疼烛油啊。”或许是对病号通宵极其不满,军医说话更促狭。

“没办法,您看这一大桌子......”谢宴干巴巴开口,并试图用必然不好看的脸色唤起医者仁心,但抬头瞬间他顿住,看清门口站着的另一人神色,才把话重新接上,“......原本十万火急,不过殿下既然回来了,缓个一时半刻也不是不行。”

站在军医旁边的正是莫那。

她头发很湿,应该是路上淋了雪,脸比之前更白,浑身透着冷意,毫无生气。

“跟我来。”她喉咙里像吞了冰。

莫那朝之前安排的卧房去,谢宴退后两步跟着。还有几个士兵一起,他们就是被派去和莫那一起找人的,他们目视前方,但眼神不约而同地绕开莫那,里面闪避的意味。

“说说情况,”谢宴问离他最近的那个士兵,“莫罕带回来了?”

士兵瞳孔在听到后面那句话时骤然缩紧,深吸一口后,低声说:“大人,您被骗了......”

谢宴心想应该也没全骗。他掂量刚到手的瓷瓶,又听见士兵说。

“她哥早就死了。”

......

经过近十个小时的跋涉,士兵跟着莫那到了那条干涸的河流,河床上水流冲刷的痕迹被积雪覆盖,一些黑青色的岩石破雪而出,无言伫立。

他们沿着河堤走,走出好一段路,也没有看见什么山洞,逐渐内心起了疑心,之前因为轻视莫那而产生的闲散一扫而空。

在几乎以为自己几人是中了圈套时,莫那在一棵横倒的粗木前停下。他们看着莫那下马,弯腰移走防止粗木滚动的石头,然后指着脚下说。“我的王兄就在这里。”

“大人,”士兵声音都有些抖,“根本没有山洞,那是个坟!是这女人刨开泥巴和雪给她哥垒的坟。我们边挖她还边嘀咕,说什么幸好来得早,幸好没有狼来觅食......卧槽,那场面都不能想,一想就起鸡皮疙瘩!”

谢宴:“人现在在哪?”

“人?人......她哥啊,就在她屋子里头。”

莫那屋里炭火停了几日,和屋外冰天雪地温度相近,走进去像到了个大型冰柜。

谢宴一行绕开门口被踢翻的炭盆,继续向内。一到卧房,他身后传来此起彼伏的吸气声。

“卧、槽......”最近的士兵呆滞了。

卧房床上躺着个人,手和脖子等露出的皮肤上有点点暗紫色斑点。

莫那坐在床边,垂头掖好被角:“他死了。”

“河里没有水,但我还是过不来。他要背我,却摔断了腿。”

“他死了,我离开那条河时,他就已经死了。”

莫那将那只冰冷干枯的手握在手间:“谢大人上次问苍国发生了什么,现在我原原本本告诉你。”

......

莫罕不太像苍人。这样说也不对,他眉骨深邃,鼻梁高挺,有一双绿色的眼睛,仿佛里面有无垠的草原,这是传说中最古老的苍人的瞳色。

但他确实也不像苍人。

莫罕是苍国旧主伊布第一个孩子,当时苍国内部动乱,他出生在马棚,吃到的第一口食物是母马的乳汁。明明有这样的机缘,他骑射功夫却糟糕得很。或者说,世人固有印象里,苍人应该擅长的那些他都表现出一种天然地无所适从。

他喜欢看书。

苍国是没有那么多书的,他们的故事和经验依靠口耳相传。

于是莫罕从最近的大临朝买书,并和大临过去苍国的书生做朋友。

这些书生大多屡试不第,有的只勉强拿了个童生,在老家做教书先生都够不被待见,走投无路到别国闯荡,却被当作一国储君的座上宾。

他们刚开始惴惴不安,害怕滥竽充数的事情暴露,但后来发现无论闭眼吹出怎样荒谬的话,贵人依然面容温和,于是便进一步放低胡说八道的底线。

莫那讨厌他们,这些人让兄长陷入被讥讽耻笑的境地,她不止一次要赶走这些人,但那双绿色的眼睛同样温和地看她。

“莫那,我知道他们学识浅薄、品行低劣。”

“那王兄为什么还要豢养这些废物?!”

“我就是想看看,被教化过的人是什么样的。”

时间长了,关于莫罕王子和大临的关系的猜测更加肆无忌惮,甚至出现了莫罕其实有大临血统的谣言。

莫罕似乎对这一切并不在意,他将更多经历投入到对大临的观察中,并在谣言甚嚣尘上时提出要开筵论礼。

经筵没有获得批准。他写在羊皮纸上的论礼也文章不翼而飞,后被发现掉在马粪堆里。

国王伊布非常愤怒,决心掘地三尺也要找到闹事者,并对其全家除以极刑。这是他的孩子,即便文弱也是未来的王。

莫罕阻止了他,不知道他用什么理由平息了国王的怒火,总之除了他自己没有人在这件事里受到伤害。

在这之后,莫罕也变了,他清退了书生中德不配位者,确有才学的若想留下,也能靠讲书换得丰厚报酬。

莫罕不再招揽清客,不再把向大临学礼那套挂在嘴边,改而用那双温和的绿色眼睛去看待所有人。

他懂观星,会提醒牧民们预防风暴;通医理,编纂、引进的药方让害命的病症变得不足为惧;他教孩子认字,把他们的名字第一次写到大地上......

马背上奔腾燥热的血似乎找到了降温的路径,有些人开始想象王子描述的那个四季温饱的、友善的未来。

太阳底下行走的人渐渐向王子靠近,但暗处中伤之语愈演愈烈,一双双眼睛从黑暗里望向他,像看一只误入狼群的羔羊。

春秋数遍,时间走到了命运转折的地方。

莫罕发现民众、王宫乃至军队中越来越多地出现了一些超越本国制造工艺水准的事物,或许是细腻的陶具,或许是价比黄金的丝绸,或许是闪着冷光的兵器。

莫罕认为苍国的子民本该享用更美好的东西,多年来缓和与大临的关系,某种程度上也是为未来再次通商往来做铺垫。但这些东西出现的时机太奇怪了,明明两国交易通道关闭多年,进来也摩擦不断......

于是他开始探查,从走私的源头开始查起,一路摸索到了王宫——主导者和最大牟利者是他的父亲和表兄,后者是当前最炙手可热的亲王。

这样损害大临利益的行为能获得短期的好处,却会把两国关系推向更恶。

他决定阻止他们。

某一次争执中,垣什拔出了刀......莫罕没有死,国王倒下了。

仿佛讯号,政变骤起。宫里原来有那么多地方可以藏人,有那么多人愿意杀人。

往日尊崇莫罕的人,很少站出来。他们亲耳听见这个被他们当神仙般信赖的人不让他们用那些好东西。神仙是吃露水的,神仙不晓得凡人要过日子。

在拥护者帮助下,莫罕带妹妹冲出王宫,向大临的方向逃亡,直到遇到那条河。

“这就是我的兄长,天真、温良、愚蠢。他为我杀过人,本该是君主,但是死了。”

莫那把被子拉高,盖住了莫罕的脸,而后转向谢宴:“之前你说的我都答应。我要垣什赔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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