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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张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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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关系?这话说得别扭。难道是觉得我和谢宴联手做了今天这局,贪污粮草吗?”

贺既叹了口气,然后抬头毫不避讳地直视瑞云帝。

“那天大年初一,没有太阳,和今天一样阴沉。我陪舅舅进宫,在宫门前遇见陛下,按来时家中叮嘱,向您行觐见储君之礼。陛下把我扶起,让我还是喊‘三哥’。”

瑞云帝陷入久远的回忆中:“ 但你也就喊过那一次。”

“其实还有一次。陛下登基时宴请百官及家眷,臣不胜酒力得意忘形,就这样喊您。后来酒醒,被父亲按着揍了一顿,往后就真的没再喊过。”

“朕......不记得了。”

“陛下也醉了,醉了自然就忘了。”

“你却记得......”

“难得见父亲斯文全无,臣想忘也忘不了,”贺既垂头,“宴会上陛下赐的马在贺府也养了许多年。”

瑞云帝怔愣,下意识看贺既。

从在御书房对答如流的神童,到状元、侍郎、阁员。天之骄子,当如是也。

但是他也曾深陷泥沼,入狱、碎骨。

此刻华贵得体的衣物遮掩了那两条腿,还是芝兰玉树,但终究是再也不能肆意奔马了。

二十多年来和贺既有关的记忆被忽视、冷落了太多年,如今跌跌撞撞地跑过来,动作笨拙,让瑞云帝感到一阵心悸。他问:“那马,还好吗?”

贺既:“去年倒在马厩里没起来。”

瑞云帝觉得要再说多一点,但他不知道要说什么,于是只挣扎出一句:“年纪大了。”

“是,二十六七的老马了。”

二十六七,贺既也是这个年纪。

瑞云帝脑子里突然多了一段记忆,他好像有些记起那次宴会上的事了。

当时贺既年纪小,还是个孩子,趁卫国公和贺大人不注意,举着酒杯来敬他。他乐意陪贺既玩,但怕傻小子喝酒伤身,就夺了杯子倒给自己大半,只留了一个杯底给贺既。可即便是那么一点,也让贺既满脸通红、眼睛发直,就这样了还想强撑着背新作的诗。

瑞云帝见贺既那小大人样实在有趣,心情更好就贪杯喝了更多。后面或许确实是醉透了,记忆错乱闪烁。他隐隐瞧见自己让人去御马监挑一匹好马,又生怕传旨的内侍忘记似的,把人从半道喊回来反复叮嘱,马儿一定要和贺既同岁。

原来他和这个年轻人还有过这样相处的时光。

从哪天起变了?戴瑶死那年吗?还是更早以前?

贺既:“陛下,臣说这些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说,石头被凿成面目全非的样子,还是石头,有些东西出现了就不会消失。哪些事我会做,哪些不会,您是清楚的。宁北一旦沦陷,苍人铁蹄利剑将直接对准京城。”

是的,贺既不够听话,又矛盾得很,同陆宣芳作对却还不自量力地想维持体面,做不到为了谋取权力而无所不用其极。这是贺既和陆宣芳的区别,也是自己在那时选择扶持贺既当制衡棋子的关键原因。瑞云帝这样想着,心中已经确信宁北确实出事了。

但还有一点,瑞云帝很在意:“陆宣芳,你说他二人是什么关系?”

陆宣芳:“家父爱花,尤其偏爱菊花。他曾提到一种叫做瑶台玉凤的白菊,姿态万千,甚至喜爱,可惜自己种的总是少了些超脱灵气,于是他请栽种菊花的花匠入府。来的花匠很多,其中有一个是京城赫赫有名的种花好手。他说自己种了千百株瑶台玉凤,唯有为张恕张大人府上种的最好,此后再也种不出那样好的花了。”

“家父便遣人去小张大人处求购,却被告之那花已经不在府中了,追问去处,府上人也支支吾吾说不出个结果。”

“于是他只好歇了买的心思,再请花匠来家中培育,却又听那花匠说,他竟在贺府看到了一株瑶台玉凤,枝干纹理极似小张大人那株。”

贺既:“阁老是想说,那花让我买去了?”

陆宣芳:“不,不,不会是你。去岁秋天张恕举办了一次赏菊宴,并放出消息有珍稀花株若干,其中便有瑶台玉凤,但后来宴会上谁也没有见到它。”

“这太奇怪了不是吗?小张大人一向极爱惜名声,怎么会做这样的事情呢?但如果是有一个他不愿得罪、甚至想讨好的人,在宴会开始前看上了那株菊花,就说得通了。这个人不会是贺大人。那次宴会的请帖根本没有发到贺府,张恕连请帖都不发,怎么愿意把心头好让给贺大人呢?”

“那个人更可能是谢宴谢大人。张恕与谢大人志向一致之事举朝皆知,为此甚至不惜和父亲闹掰搬出府去。对张恕来说,那次赏菊宴还有谁比谢大人重要吗?而那次谢大人提前到了宴会,和张恕在内院提前看过花,后来又提前乘坐张恕府上的马车走了,若是那花就在马车里,一切也都对上了。”

陆宣芳说完,众人神色各异。有的似乎真被陆宣芳讲故事似的口吻带走,开始思考那瑶什么玉什么的花,是如何从谢宴手上到了贺既那。

陆宣芳停住了,像是说累了以后要休息下,又像是野庙里的菩萨心生慈悲不想一招毙命。

于是胆子大的开始往贺既脸上觑,想听这个从来看着高高在上的人物为故事续上或悚然或暧昧的结尾。

但,出乎意料的,另一个人说话了。

“陆宣芳。”

瑞云帝的声音沙哑得变了调。众人这才注意到,在陆宣芳的讲述落下后,皇帝的脸色难看到了见鬼的地步。

“陆宣芳,”瑞云帝又喊这个名字,同时口中发出齿尖相磨的刺耳声,听得人牙酸,“你太让朕失望了。”

“拿过来。“瑞云帝挤出三个字,没有说让谁去,也没有说拿什么,丰泰却心领神会。

陆宣芳猛地抬头,脸色煞白,眼中终于显出惊疑。

众目睽睽下,一个青瓷花盆被二人小心翼翼地抬了进来,盆中有泥土,和一截修剪过的枝桠。

丰泰:“这是张禄大人进献的,说是从小张大人那搬来的。”

陆宣芳:“什......”

“赏菊会那天。”丰泰像预料到了陆宣芳要问的花,干脆利落地掐灭了他最后的希望。

陆宣芳甩了甩头,嘴唇嚅动一阵,然后又像是想到什么似的,眼中光点凝聚:“那也不能说明就是同一株。”

“陆宣芳!”

陆宣芳在皇帝暴怒中止住了声音。

“宁北不能再出问题,”瑞云帝盯着床帏上一处花纹,“朕累了。”

......

不出半日,陆阁老病重的消息传遍朝堂。他是从宫里直接回家的,只一个人,没有送行车辇、引路太监,也没有任何表示慰问的医药赏赐。一个人走完宫道,越过宫门,乘马车回家。

陆党上门拜见探望,都被回绝。这个热闹了十多年的宅邸久违安静。

百官各怀心思,各做打算,激烈却又被迫压抑的情绪在京城上盘旋。天气似乎更诡谲了。

内阁也很安静,中书舍人各司其职,指腹摩挲纸面和笔杆轻触砚台的声音压过呼吸。暖阁的门帘照常放下,外面的人看不见其后情形。

张禄没有等到贺既开口,主动说:“豫卿没有要问的?”

“没有。”

张禄:“豫卿和宴之能成莫逆之交,于老夫何必如此呢?”

贺既:“大人果然对殿中发生的事了如指掌,既然如此,怎么还要将我和谢大人扯在一起。莫非,您没有送出那株瑶台玉凤?”

张禄起身走近贺既桌案前,从笔架上拿起一支毛笔,蘸过墨,在纸上涂抹:“正是送了,才有此问啊。”

张禄弯了弯嘴角。

“不孝子行事荒唐,实在让人操心。设宴招待同僚这样的大事,即便他不让管,也不得不遣人照看。”

“那日,下人来报见到了贺府马车上山,我没在意,‘空山新雨后’,豫卿便是无事,只去赏观山景也是说得通的。但是那下人还说了一句,让老夫觉得很奇怪......”

张禄停笔,视线从纸面移向贺既的脸,语速缓慢:“……他说,马车下山时车辙变浅了。”

“怪了,怎么就变浅了呢?泥土还是一样的湿软,不应该啊。就是退一步说,那泥土真的变坚实了,宴之的车驾却又实实在在留下了相当清晰的车辙啊。”

贺既听完,垂眸短促笑了:“如此心思缜密者竟然只是下人,府上卧虎藏龙。”

“会用眼睛而已,和国公府的可比不得,”张禄把纸往前一推,“练了这么些年的字,也没什么长进,豫卿帮我看哪个写得好些?”

纸上写着一句古人的词——“池上碧苔三四点,叶底黄鹂一两声。”

贺既接笔,在其中一个字旁画下一短横:“在下斗胆,觉得此字最有筋骨。”

张禄定睛看了,慢慢眯起了笑眼:“所见略同。”

说完,他把纸折起收好,起身往自己座位上去,没行出两步,自言自语了句:“不知宴之现在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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