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萨伦,你家安娜已经这样了,就去‘窃梦教堂’吧。隔壁詹恩家的老人前几年都成功了,直到去年到达80岁的上限才安稳离开的。”
面对邻居的好心提议,萨伦·莫里德不像之前立刻反驳,而是陷入沉默。
他坐在重病妻子的床边,床上年仅40不到的发妻此刻奄奄一息,被病痛折磨了快一周,已然脱形。
“格里芬医生都没法应对的病情才会让我们去窃梦教堂寻求帮助,城主大人会给我们降临神迹,但我还是不敢…到底是什么样的能力才会让所有的病人一夜之间起死回生?”萨伦犹豫地说出自己的担忧,“万一安娜这次,失败了呢?”
“萨伦,我是安娜我一定把你骂得狗血淋头!城主在上,国王在上,你不去教堂难道就看着安娜这么痛苦地离开?”好心的邻居被萨伦的钻牛角尖气得想拍案,又见病人正昏睡又收住力道。
“你说得对,窃梦教堂是唯一的希望了。”萨伦粗糙的手轻轻抚摸着重病妻子的脸,下定决心,“我现在就带安娜去教堂。”
“你这死板的家伙终于开窍了,我去帮你叫车。”邻居先生心累却又决定再帮萨伦一把。
*
湛蓝、银白主色调的窃梦教堂规模并不大,教堂内的工作人员也只有挂名主教和负责清洁的下人。
萨伦拘谨地走向唯一一个在这空荡大厅中的男子,他一身不对称的正装,胸前怀表上的徽记和教堂墙壁上刻的一模一样。
特恩普城的人对这个徽记自然不陌生,这是城主大人家族的家徽,侍奉所罗门国王的大贵族之一,索罗亚斯德。
显然,这名男子是城主大人家族的人。
“尊贵的索罗亚斯德先生,请问…家人重病是去哪…”萨伦不知道怎么描述自己的需求,尴尬局促地紧盯男子上翘的鞋尖。
“噢,你说这个啊。”棕发尖帽的男子,卡洛斯·索罗亚斯德,和善地笑道,“你家人贵庚?”
“37,她是我的妻子。”萨伦如实回答。
“嗯,符合条件,那么让那位女士跟我去祷告室吧。”
就算卡洛斯表现得很亲民,萨伦还是不敢放松,这可是帝国的大贵族,还是伟大城主的同族,于是他感恩卡洛斯几句后,跑向教堂门口,坐着安娜的轮椅。
不一会儿,萨伦推着安娜的轮椅来到卡洛斯面前,安娜提起精神向卡洛斯问候与感谢,“非常感谢您,尊贵的先生。”
“不必多礼,女士。那么先生,你可以先回去了,明天早上,教堂会将你的妻子送到家。”卡洛斯接过轮椅的控制权,推着安娜前往教堂最里面的祷告室。
安娜下意识回头望向一步三回头的丈夫,压下身体的不适对他微笑,“没事的萨伦,我相信城主大人会治好我,就像之前的每个病人。”
萨伦很想留下,但贵族先生对他的压迫感很足,他不敢违背卡洛斯,生怕自己不照做,妻子就不能痊愈,只得先行回家。
卡洛斯见安娜身躯微颤,安慰道:“女士,你不用紧张,这个过程不会让你有任何痛苦。”
“是,先生。”安娜紧咬下唇,在卡洛斯平稳的推动下,一同走进祷告室。
“女士,接下来请闭眼,以免看到不可视之物。”卡洛斯体贴地递给安娜一根不知何处来的布条,“如果不能保证一直闭着的话可以用这个蒙住眼睛。”
“好的。”安娜没有多问,出于对城主大人的信任虔诚,顺从地用布条绑住眼睛,确保视野一片黑暗。
见安娜做好准备,卡洛斯随手筑起灵性之墙,用古赫密斯语念诵:
“窃取概念的谋弈者,
吞噬错误的暴食者,
特恩普城的掌权者,
古老存在的虔信者,
我祈求你的注视,为这名被病痛折磨的女士降下‘恩惠’。”
安娜只是平民,自然听不懂卡洛斯的祷告语,只感受到一阵清凉荡过身体,把她的痛苦掠走,也让她的意识沉寂下去。
“卡洛斯,怎么是你来干这个啊?”轮椅上的女人抓下眼上的布条,有些意外地看向棕发男子。
“因为莫贝特那小子被文森佐抓回主宅了,他让我帮忙在这里守几天等他回来。”卡洛斯丢掉对外社交的形象包袱,变回寻常的不羁气质。
“安娜”,准确来说内在是奥莱儿的安娜,揉揉精神上有些疲惫的眉心,“我也想像你这么闲,卡洛斯,你不知道城主每天有多少事处理,基埃已经帮我分担很多了,但一定要我过手的东西还是多得离谱。”
“辛苦了,我们的子爵小姐。你之前说过的那个词是什么?能者多劳嘛。”卡洛斯毫无自觉地展示自己摸鱼技巧讨来的悠闲,然后被对面人偷走“好心情”。
“喂喂喂,过分了啊。”卡洛斯物理意义上的笑不出来,奥莱儿微笑,“那你还记得我说的另一个词吗?‘来都来了’,不如去城主府我们‘叙叙旧’?”
被迫提前结束摸鱼的卡洛斯倒没太多不满,也没有摸鱼被抓包的窘迫,吊儿郎当地吹吹刘海,“好啊,正好有一段时间没见了。对着你寄生的这个平民聊天总有些怪异。”
“呵呵。”奥莱儿留下一声冷笑,但还是归还卡洛斯的“好心情”,然后完美进入“安娜”这个角色
安娜局促恭敬地抓住裙角,“尊贵的先生,请问我什么时候才能回家?”
卡洛斯没有打断奥莱儿完全寄生后的角色扮演,重新捡起自己的礼仪,“按照惯例,明天早上,今晚在教堂休息吧。”
“是,先生。”安娜感激地微笑,“实在是太神奇了,城主大人就这样带走我的病痛,我终于可以不用丢下萨伦一个人离开人间,赞美伟大的城主。”
“你们敬爱的城主会收到你的感激。”卡洛斯笑着点头,“那么女士,你先休息吧,我有别的事要处理。”
“麻烦您了,尊贵的索罗亚斯德先生。”安娜主动推着自己不再需要的轮椅离开祷告室,卡洛斯则前往特恩普城主府赴约。
卡洛斯摸摸下巴,眼中流露笑意“奥莱儿的消化方式,很温柔啊。”
在他看来,奥莱儿这种行为显得人性颇丰。
她本来可以更快捷地直接寄生城内居民,像文森佐之前那样,但奥莱儿选择寄生本该死亡的平民,扮演他们的角色,维持家庭的圆满。
非凡不是万能的,“偷盗者”没办法治愈机体的损伤,卡洛斯并不认为奥莱儿的行为有悖人性,反而觉得她温柔得不可思议。
细数特恩普城这十多年,政治上,奥莱儿逼走曾经仗着官位为非作歹的劣性贵族;经济上,奥莱儿引进神奇的草药与矿石;社会上,奥莱儿又利用寄生与扮演的契机,还了人们一个个圆满的家庭。
卡洛斯简单想了想特恩普城的发展,完全不奇怪为何特恩普城的人们如此爱戴她,给她的锚如此稳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