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起气了一路。

直到下了高铁，才不得已和贺译说起话来。

芙蓉城的高铁站路程很远，弯弯绕绕不好找。江起以前来过芙蓉城，但每次都是坐飞机到机场，然后由小美安排商务车接送。坐6个小时高铁到一个地方还是头一次。

她看着这人山人海，茫然四顾，竟不知该往哪里走。

贺译长叹一口气，道歉的话他说了一路，无非是些人家老人家好心，你就不要解释，越解释她越觉得你是害羞、说了就说了，不必在意。

江起能不在意吗？那简直就是谣言。要换成键盘侠，这会儿怕是已经挂墙头了，要命。

她气愤地嘟着嘴，黑黝黝的瞳孔一直盯着他，最后全都化成一声叹息，算了，为了露姐，忍了。

“现在怎么走？”

贺译看了看手机，正好一个电话进来，他冲着江起指了指，示意她跟上。她轻装上阵，现在要赶紧过去做妆造，时间紧迫。贺译一边打电话一边去拉江起，现在人流蜂拥，生怕她被挤散，“是，你到出口等我，麻烦用个显眼的小旗，能一眼看到的那种。”

也不知道对方说了什么，贺译公式化地说了个“嗯”便结束的话语。

两人一路疾走，走到一层广场的时候，果然看见一个穿红马甲的年轻人，贺译一眼便看到那人，拉着江起往前走。

“速度快点，找个地方。”

年轻人十分上道，做了个俏皮的收到手势，“保证能提前送你们过去。”

江起戴着帽子墨镜和口罩，全程没有开口。贺译看着窗外的街景，和司机闲聊，“你是FAFA商务公司的？”

“是的，先生可以叫我小何。”

小何才来公司开车没几天，但因性格活泼，处事圆滑，跟大家相处得很融洽。今天来高铁站接人纯纯是为老李帮忙，老李老婆二胎早产，这会儿正在医院陪老婆生孩子。

大家其实都挺忙，平时的时间安排得可谓是时间管理大师，要不是小何下班兼职跑滴滴，怕是也没办法帮忙。

他知道他们公司平时接待的一些人都是有身份的，明星歌手也不在少数，只是他忙着赚钱不认识罢了，他只负责本职。

贺译见他挺上道，也没多说，只道谢他办事周全。

从高铁站出来后，他连穿几个大街小巷，避开了拥堵的路线，只用了半个小时就把人带到了芙蓉城某4A级商场。

江起今日的活动就是在这里，一个化妆品牌，舞台早已搭好，行程表也在几个月前公布出去。

这会虽说是周内的午后，却已经有不少人为了来看江起而挤得水泄不通。

江起下车时，脚下踩到一颗小石子，一时没站稳，小何立刻上前来扶，“小心，这段路最近说要重铺，市建派人来铲了一层，地面有些不平。”

说着就埋怨起自己来，“都怪我，我该把车停过去一些，我就想到你从这里进去比较方便，忘记这段路的事了，抱歉抱歉，你脚没事吧！”

江起盯着脚尖扭了扭，确定自己没事，“你去忙你的工作吧，今天谢谢你了。”

小何听到这个声音，全身血脉瞬间沸腾，她是……她是……

他两眼放光，似乎忘记现在正在工作，有些局促地搓着手请求，“你是江起。”

“是。”

小何更激动了，刚想继续上前却被贺译一只有力的手拦住，“抱歉，我们现在赶时间，你要是想要签名，告诉我你的全名，等我们活动结束，我会让公司给你寄。”

对方大概也想起来自己是来公司的。那江起也是啊，她那么赶时间，说明内场现在挤满了人。可惜自己现在走不了，他还有别的工作要做。

小何激动地说，自己也在追某某动漫。

江起瞬间明白了，这小伙子或许是因为和自己追同一部动漫而认识的。她浅浅一笑，“那有机会上论坛吧，我现在确实有工作，抱歉了。”

对方的温柔让小何第一次意识到明星和明星之间还是有差距的。

江起歉意地颔首，贺译带着人就往里跑，走时还不忘问小何全名。小何扯着嗓子说完，又预祝他们活动圆满，这才开着车子离开。

好在这次的活动是现场上妆，江起只需要配好着装，素颜上场就好。

贺译在一旁忙前忙后，他已经好多年没干过这样的事，一时有些不适应，心想要是带上小美还是好很多，毕竟当年的江起还没怎么红。

在主持人的高声呐喊下，江起走了进去，现场顿时尖叫声此起彼伏，江起轻摆着双手入场。

她肤若凝脂，肌肤雪白，应该是继承了露姐。华丽的衣裙上却是一张全素的脸，化妆师甚至还俏皮的用卸妆棉在她脸上擦了一下，和现在的人互动：“如假包换的，绝对不是伪素颜，大家可以放心。”说罢，化妆师将那张干净的化妆棉展示给大家看，大家纷纷失笑，齐齐吼道：我们都知道，我们企鹅后援会早就扒过了。”

化妆师如果不化妆去做脱口秀应该也能赚个盆满钵满。江起全程带笑，时不时地和主持人走流程。

贺译抱臂靠在后台音响附近，看着那璀璨灯光下的天，终于不再是曾经那个倔强的小女孩。她就是一朵含苞欲放的玫瑰，在这个鱼龙混杂的圈子里争奇斗艳。

一场活动持续了两小时，江起下台前，和自己后援的企鹅们互动了一会儿，最后实在因为赶时间和大家告别。

彩妆公司的老总有意邀请江起吃饭，江起只是礼貌地笑着拒绝。

可那老总很是坚持，只能贺译上场，“抱歉，李总，我们家江起在别的地方还有活动，现在还有不到两小时，我们还要赶飞机去下一场。您放心，只要下次您来申江城或者是我们来芙蓉城，绝对给您把这餐补上。”

李总十分遗憾，最后只能亲自将人送到外面的候车区。

贺译这次没叫车，而是直接在场外打了辆出租。

江起早已换下了自己的常服，跟露姐分享自己活动现场的照片。

露姐回复也很快，「终于结束了啊，辛苦了，宝贝。」

「不辛苦，我拿了钱的，干劲十足。」

江点露发了一个哈哈大笑的表情过来。

贺译在旁边刷自己的攻略，“怎么说？我们是现在就去郑州，还是今晚在芙蓉城住一晚，明早回？”

正好江起的手机里也在讲：「今天回去恐怕会很晚，让她早点睡。」

江点露满眼都是心疼，「你不用赶时间，小贺在芙蓉城住一晚，明天再回也不迟，正好我今天又去了博物馆拿到了新鲜资料，明天我就在酒店等你们，哪儿也不去。」

江起想了想，问贺译：“老板，你想留下吗？露姐叫我们不用急着回去，她明天不出门。”

这哪里需要想，简直就是天赐良机。他暗压住内心的激动，表面淡定，“那住下吧，我也担心你吃不消。你今天为了活动都没好好吃饭，以后不能这样了。”

江起也没在意，“那就住下吧。”确实有些累，她将手机揣回兜里，问贺译，“那我们接下来去哪里？”

“我先把酒店订了，随后带你去看花。芙蓉城比我们那边暖和，现在正是开花的好时节。虽说现在这个时间吃了饭过去，估计路灯都亮了，但没关系，赶上也行。”

江起对这些安排毫无异议，每次她出席活动，都跟清肠一般，胃里没什么东西，就早上喝的咖啡，半截玉米，中午吃的半杯八宝粥，这会儿早就消化得没影了。

心下这一想，肚子忽然咕咕地叫出了声音，她尴尬得好像原地去世。贺译却捂着嘴，无论江起怎么拿眼瞪他都没用，最后索性破罐子破摔，“你笑吧，笑吧，我这是为了谁？”

贺译深吸一口气，收了笑容又开始哄人，“不笑了，我错了，是我没服务好你，我一会儿就罚自己，带你去吃好吃的。”

被贺译说得越说越饿，连司机脚下的油门都踩快了些。

两人先是办理了入住，随后才沿着街道慢走。江起对贺译的打卡路线保持怀疑，“你走对没有？我怎么觉得越走越偏啊？”

“相信我，我做过攻略的，这条路过去最近，只是小路有些偏。”

江起心下慌张地抱住手臂，没想到这么繁华的酒店后面，居然还有如此荒凉的小路。橙黄的路灯灯光，比外面的大街道的亮度要低，堪堪能够算作照明。街道旁边的护基树枝繁叶茂地挡了一大半，道路逼仄，也就四个成年人宽的距离。

江起甚至觉得有一股风从背后吹来，吹得她脖颈凉凉的，她害怕地上前拉住贺译的衣袖，“老板，这饭我们不吃行不行，或者点外卖到酒店。”

“就是听说老板脾气古怪，不带外卖，必须堂食，而且还得自愿排队。不然我也想给你点外卖的。”

贺译看着地图，忽然觉得手臂一紧，江起大概是真的害怕紧张，将贺译的袖子拽得他手臂都绷出了形。

他突然转身，猝不及防的动作让江起顿时像撞上了人墙，软中带硬，还散发着贺译的气息。

“怎么了？”

“你害怕？”

江起可不敢打肿脸充胖子，委屈地撇着嘴，眼睛滴溜溜地转个不停，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样子，“你不觉得这条路很奇怪吗？为什么没什么人走，为什么这么大的树荫，为什么环卫工人不来修掉。”她说得有些瑟然，“贺译，我们回去吧，我不想吃了，在酒店随便吃点什么都行。”

忽然，面前多出一只手，贺译手心朝上，一脸平静，“害怕就拉着我。你相信我，这条路出去就到了，我保证不骗你。”

也不知道那会儿江起是怎么想的，反正贺译的神情就像天神一般让人安心，江起完全是凭着本能将手搭了上去。

贺译的手心温暖，手掌比江起大了不少，骨节分明，肤色很白，能看见上面的青筋。

江起觉得这双手此刻应该能给她十足的安全感，在搭上的那一刻，心里终于没那么怕了。

贺译将他的手反握，他这会儿心快跳出嗓子眼了，还要保持镇定。

良久，他才将江起的手扣住，垂直在身侧，“走，我们去前面看看，即便是有妖魔鬼怪，我们也给它淌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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