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完,聂听捏着眉头问席圣朝:“能行吗?”
“不知道,试试呗。”席圣朝正站在鞋柜边挑伞,他拿了一把黑色的雨伞,继续道:“拿好东西,走了。”
宁赫文翌日半夜的飞机准备回学校,今儿就来S市约着旧友吃顿晚饭。
餐厅提早预订好了,在S市中心。好巧不巧,外边儿天色沉重,阴雨连绵。
“我楼上东西没拿,你先把车开出来,门口等我。”
聂听在副驾驶睡了一路,到市中心已是傍晚,天色阴沉沉的。宁赫文刚下飞机就给席圣朝打了一通电话,车上连接的蓝牙把旁边的聂听也叫醒了。
“没良心的,不知道来机场接我吗?”宁赫文在电话里傲娇地嚷着。
席圣朝一边把着方向盘,把车倒进车位,一边道:“就吃个饭,行李都没有,又不是不会打车,谁有那功夫接你。”
“嘁,行了,你们到了没?听听呢?咋没听到他讲话。”
“到楼下了,听听搁边上睡觉呢,我还能忘带他不成?”席圣朝说着,把车熄了火。
“行,我打车过去十分钟就到,菜我点好了。”
聂听眯着眼睛看着车窗,一觉睡醒天都黑了,头一阵晕眩。
他解开安全带,拿出手机看了一眼,锁屏上有一个未接通话,是聂述打来的。
指尖按灭屏幕,聂听闭上眼深沉地叹了口气:“真是……我姐给我打电话,我开静音了。”
席圣朝一副“你要完了”幸灾乐祸的表情,道:“打了几个?”
聂听把手机亮给他看。
他“嗐”了一声:“一个而已,应该不是急事,你打回去问问呗。”
没等聂听纠结是否要拨回去,聂述又打了过来,一阵手机铃声震得聂听手抖了抖才按下接通。
“姐。”
空气凝固了三秒,聂述才淡淡地说:“爸打算要断你花销了,没人有精力跑去你那儿把你逮回来,你也成年了,自己看着办吧。”
“姐,”聂听语气有些委屈,“你忍心看我在外面孤苦伶仃吗?”
聂述没说的是,她替聂听稍微求了求情,所以聂父还给他一周时间,如果一周之内还没有要回B市的动向,花销自然会断。
聂述叹了口气,面对这个孩子气任性的三弟也毫无办法,“没人拦着你不让你回来……我是没法儿帮你,而且家里很多事儿要忙,你什么时候想回来了跟我打电话吧,我让人去接你。”
聂听看了席圣朝一眼,席圣朝耸耸肩表示无奈。
那会儿聂听怒气哄哄的离开B市后,聂父于心不忍,很快就又去解冻了聂听的卡,这阵子他的卡刚能正常支出了,还没潇洒两回,没想到他爹又变卦。
“行,爸啥时候开始不给我零花钱啊,我还能玩儿多久?”聂听垂着睫毛,似是有些妥协,但心里还记挂着创业的事儿。
“一周,你自己斟酌斟酌。”聂述说完,直接挂断了电话。
还有一周……
聂听轻轻挑了一下眉,他忽然有了点其他的想法。
席圣朝笑着,按下开关,两边的车门便自动向上滑开了,“看来你的好日子是要到头了。走吧。”
“好日子才要开始呢。”聂听低声说着,拿了东西下车。
宁赫文很快就到了,他戴着一副金丝眼镜,穿着咖色的风衣,一副悠哉悠哉,仿佛是散步过来的样子。
他进包间时,一眼就看见圆桌上摆着的两个礼品袋,笑眯眯地上去看了一下。
“哇,我还有礼物呀,你们真好。”
宁赫文只身坐下,两个袋子里的均是奢侈品。
聂听正靠在椅子上玩手机,扫了一眼,漫不经心道:“他那玩意儿是柜子放不下的,我的可是专门去给你买的。”
“得了啊。”席圣朝瞧了他一眼,坐起来看着宁赫文,郑重道:“礼轻情意重,懂我意思吗?”
“滚蛋。”宁赫文懒得搭理他,指了指桌上已经上全了的饭菜,道:“你们不先吃,还等我呢?”
席圣朝和聂听默默相视,聂听扶额苦笑。
“在他家吃了半个月的家常菜,这会儿吃大餐厅没啥食欲。”
不仅是半个月家常菜,还有巷子里和街上那些被称作“垃圾小零食”的东西,什么臭豆腐、土豆先生,还有便利店的番茄酱鱼丸,聂听跟席圣朝都去吃了一通。
到包间里看着这些高档的摆盘,食材上光是花里胡哨的酱料,聂听和席圣朝两人就不约而同的玩起了手机。
宁赫文“啧”的一声,轻轻扑了扑风衣便拉开椅子坐下,望着桌对面的二人道:“不行,不能不给我面子啊,难得见个面,马上我都要走了,这样冷漠多狠心啊。”
礼仪还是有的,聂听瞟着满嘴苦闷的宁赫文,拿了餐盘刀叉,和席圣朝坐在两边敷衍着吃了点。
宁赫文摘下眼镜,金丝镜框下的眉目几分冷清,他的肤色生的雪白,行为举止倒像个斯文的大家闺秀,只是嘴上不饶人。
“听听微信被盗了?”他笑着说。
聂听噎了一下,手里的叉子停下来。
“发信息也不回,听说你还离家出走啊。”宁赫文用刀切着盘子上的肉,没有抬眼看聂听。
“我微信……那是个意外。”聂听不知道从何说起,宁赫文也和此事无关,于是简单带过了。
他“噢”了一声:“是吗?没被盗就好。前阵子述姐还问我,是不是又瞎鼓励你出去创业。”
聂听揉捏着盘子边摆着的丝帕边儿:“怎么说?”
“我当然冤枉啊,我当即就说不是我干的,我哪有不分青红皂白的站听听那边儿啊……我是这么说的,但我支持你啊听听,反正你创业亏的也不是我的家底儿。”
“……”
提起聂听创业的事儿,宁赫文说话总是贱兮兮的,戳着聂听的痛点,让他无言以对。
宁赫文往嘴里递了一片牛肉,慢条斯理地咽下才继续道:“虽然懒得说你离家出走的事儿,但是你投奔席圣朝这货就有点蠢了,来找我啊。”
席圣朝不乐意了,冷不丁嘲讽他:“找你?找你他立马被你卖了送回B市。”
“不可能,我跟听听的友谊坚不可摧。”宁赫文故作严肃,却还是忍不住笑了:“不过要是述姐能帮我弄张国外乐团的演唱会门票,我确实会把听听卖了。”
聂听听着失落地叹了几口气,他有时也会反思自己想创业是什么心理,好像身边的确没有人认可。
宁赫文转头看向他:“真不是我不支持你,听儿啊,这个年纪有点野心正常,但是你不是普通人啊,不是想干什么就能去干的,你理解理解家里……”
他没有说完,也许是察觉到了聂听的心情微变。
宁赫文所说不无道理,聂氏本身不是什么小型的私营企业,也并非两三代商人的产业或暴发户。
自聂听祖父的祖父,甚至还要更久远开始,世世代代生活在京城,每一代都有人坐着官儿的位子,近来也有的弟兄姐妹是做着国际生意的富商。
聂听对祖上历史的了解其实并不深,但曾听过父亲提及,聂家曾有过几位朝廷名臣,些许为朝政做出了贡献,所以从一些程度上讲,他称不上“富二代”,他们是世家。
聂氏当官的少了,生意倒是越做越大,聂听父亲手下的企业也不少,这也是为什么聂父不愿为聂听创业的事让步。
包间内许久没有人再开口,聂听拿着手机起身。
“别走啊。”宁赫文撑着下巴,咽了口汤喊住他,“听听,虽然很难理解你,但是我还是支持你的。”
“别支持我了,”聂听头也不回的推开门,“支持我就转我五十,我下楼买碗鱼丸。”
看着聂听远去了身影,席圣朝突然想起来什么,冲着聂听的背影喊了句:“听听!帮我也带一碗!”
晚餐结束后,聂听回到福业街已是凌晨三点,他坐在车上发了一条朋友圈,是他从后座的角度拍着前面。
驾驶位上的席圣朝那只戴着明晃晃镶钻手表的手搭在方向盘上,副驾位上的男人正在照遮阳板上的镜子,镜子里反射出他的金丝眼镜和漂亮的眉目。
这条朋友圈带着S市中心那家餐厅的坐标。
聂听没有注意到,自己虽然把头像名字改成一个系列,但是朋友圈没有屏蔽纪岁宁。
纪岁宁本来对这个销售没兴趣,就连主页都没有点开过,更别说专门去看他的朋友圈——除非“Aaa酒吧销售张哥”更新了朋友圈。
当纪岁宁清晨晨跑完刷着手机,看见那条凌晨三点的朋友圈时,他凝着屏幕怔住五秒,接着点开了“销售”的主页。
他的手迟疑而粗略地刷了两下,这个人朋友圈的定位清一色的是“M国”、“Y国”、“S国”……哪怕回了国,也多是定位在国内的国际大都市。
只有今天这条,定位在S市中心的一家大餐厅。
他脸色有些难看,开始庆幸自己今天闲的没事翻了翻朋友圈,不然一直被蒙在鼓里没有辨别出来这人是谁。
纪岁宁平静地翻回到两人的聊天框,从头到尾仔细看了一遍,除了套近乎就是套近乎。
他想起来一阵子前,聂听给他发短信,还没说两句就被他拉黑了。
目的是约他吃饭。
聂听说,是为了感谢他上次出手相救。
那天他上去给了那个醉汉一脚,并不是因为被揍的人是聂听,他根本没有看清楚那是谁,不管是谁他都会去踹上那一脚的。
这对他来说不是什么大事,顺脚的事罢了,要是就因为这个请他吃饭……想到聂听朋友圈定位的那些餐厅,纪岁宁还不太受的起。
有钱人就是能折腾。
纪岁宁凝着手机冷笑了一下,心里暗暗嘲讽。
没事往gay吧跑,完了还想泡他妹,富二代就是不一般,真要是吃了他一顿,指不定要把自己妹妹搭进去了。
纪岁宁从来没有仇富的心理,但是在他心里,像聂听这样轻浮的公子哥他瞧不起。
他单纯可爱的妹妹才那么小,初中都还没上,全然是处世未知的小姑娘,哪知道能不能抗住公子哥的几句花言巧语……
纪岁宁越想越恶心。
他没有直接拉黑聂听,反之,他给他那条朋友圈点了个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