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专一年级初战减员事件,就此告一段落。
同伴“死亡”的阴影仍笼罩在一年生们的心头,可无论如何,日子都还要继续过下去。
至少表面上,平静的日常又重新开始,二年级的前辈们也带来了不久之后即将到来的“京都姐妹校交流会”的消息。
一年级决定全体参加,于是特训开始。
“话说,那家伙最近很闲?在高专游手好闲好几天了。”
操场上,禅院真希扛着打刀,瞅着一边台阶上四仰八叉叼着冰棍坐着的某墨镜男子。
“怎么可以这么说辛苦执教中的老师呢?真希同学,老师很心痛哦。”被学生鄙视为不务正业的家伙依旧不改那吊儿郎当的样子。
“有好心人把事情都解决了,老师现在可以多多关注可爱的学生们啦,我知道大家心里其实都开心死了。”
禅院真希:“……”
五条悟:“嗯?对吧?”
狗卷棘:“鲑鱼子……?”
“嘛,能让五条老师亲自指导训练确实是难得的事。”中场休息的海胆头少年从自贩机回来,终于有人把他的话捡起来五条悟又嘚瑟起来,嘿嘿一笑。
“还得是惠酱,诚实的好孩子这月零花钱给你加五元~”
五元……
伏黑习以为常地无视他的不着调,他在蝉鸣声与少男少女卖力呼喝的bgm中坐下来,显然是有话要说的意思。
“光瑠呢?”他问。
“不知道哇,”五条悟爽朗道,“那个不良弟弟,又逃学去哪里玩了吧。”
伏黑:“= =今天是周末啊,算不上逃学吧。”
光瑠时不时便会从高专消失,伏黑原本是对旁人的私事不多过问的主义,但这次之后他却不得不在意起光瑠的行动。
“那家伙……到底在做什么。”
这几天他想了很多。
关于那天少年院的事,关于同伴的生死,关于光瑠有意无意向他透露的许多信息。
五条悟此时久违的悠闲地在高专呆着,这说明确实没有什么需要他出动的要紧任务。但或许也说明,在他看来现在高专的这边更加要紧……
毕竟这里遍地是五条悟的软肋。
他不清楚高层和五条派对立到了何种程度,但无论如何,智商正常的他并不抱希望于一个虎杖就能让上面的人就此收手。
在此之上,还有那根并非高层的人放置的手指,也让他困扰到烦躁。
那又是什么人做的?因何目的?
想到这里,他的目光斜向身旁的人,这个人呢?他又有什么打算?
“嗯~惠很在意光瑠吗?”
“你要这么说的话那确实,那家伙对人说了一通似是而非的话然后就跑走了,任谁都会在意的吧。”
“嘛,光瑠他一直我行我素,就像中学的时候没有和你和纪美津一起,而是自己跑去了片傩木小弟在的学校,你也不是第一天知道了。”
五条一派轻松地说。
“他要和上面打架的事你也都知道?”
“我知道,他超爱我。”
“……”
伏黑无言以对。
姓五条的家伙是特殊的。
这是所有人习以为常的共识,他、他们平日里表现地再如何平易近人本质上也游离于常人之外,周围的人于是理所当然地放弃了理解他们的想法。
伏黑惠同样,并不认为自己足够了解他们任何一个,尤其是五条光瑠。
但只有一点他可以确定:
那就是五条光瑠这家伙,是个不折不扣的兄控。
所以无论五条光瑠在做着什么,一定都是为了五条悟的幸福。
他想到他深陷沉眠的家人,那种心情他再理解不过。他看着身旁这个大言不惭的家伙,虽然很不想承认,但如果是想要为了这个人做些什么,在场的所有人都能够认同的吧。
“但是那家伙还真是了不起啊……”他低下头,忍不住握紧双手叹息出声。
他难以想象,虽然他一直想着终有一日要偿还老师的恩情,但对象可是五条悟啊,这个“终有一日”碍于目标的强大而失去了实感。而光瑠却能看到他的兄长都看不到的东西,想着要为五条悟做五条悟都做不到的事。
过去的他或许会安然接受自己作为一个“凡人”与他们之间的差距,接受自己的力量总是有限的。
但现在,他已清楚地认识到这样的“有限”是多么的无力可悲。
“怎么惠?嫉妒了吗?”身旁的家伙毫不体贴地曲解他的感叹,厚脸皮地嘿嘿笑着:“哇老师都不知道呢,惠酱原来也这么爱老师~”
“老师。”伏黑只平静地开口叫他。
他说:“老师说过我的术式有朝一日能超过你也说不定。”
“确实,进化以后会变成暴鲤龙,但你现在还是鲤鱼王一样的杂鱼宝可梦哦。”五条悟不客气地调侃道。
“那就让我成为那样吧。”
伏黑站起身,目光直白地看向他,“你好歹也是个教师不是吗,偶尔也多做点教学相关的事吧。”
他已经厌烦对状况毫无控制。
“嚯,态度可真是变了不少呢。”五条悟挑起眉,墨镜后的蓝眸也燃起了兴致,对少年有些不逊的发言喜闻乐见。
“当然,我在这里就是这个打算。”
男人愉快地抻开大长腿,站起来。
“不只是你。”
他抬手,将鼻梁上的墨镜勾下一点,露出那双音术式运转而光彩斐然的眼睛,向操场走去:“老师也有想要的东西啊……”
操场上正小打小闹对练着的少年少女与熊猫注意到他的动作,回过头来,下一秒却失去重力一般不受控制地飘浮起来,发出诧异地惊叫,只听罪魁祸首站在他们中间像被卫星围绕的天体一般,对他们说:
“那就是交流会爆杀京都校!全员给我晋升特级吧!”
“五条主讲,特级直通小课堂现在开课咯。”
“啊?啊啊啊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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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瑠来到了艾可的住所。
那是在东京近郊一栋法式风格的小别墅。
复古的装修和惬意的庭院,大概是泡沫经济时代的遗留产物。艾可用他“工作”赚到的第一桶金买下,精心翻修打理,成为他让自己在这片土地安身的“家”。
此处自然是朋友之间下午茶聚会的绝佳场所,光瑠轻车熟路地走进前院。今天他还十分应景地戴了顶装点着丝带的草帽,来到门前按下门铃。
大门几乎是立刻就打开,仿佛十分迫不及待。门内正是显然一直蹲守在玄关的艾可。
“久等了,艾可。”光瑠对上卷发少年殷切的视线,冲他笑了笑。
“这就开始吧。”
艾可接过他进屋后摘下的帽子,妥帖挂起,领着光瑠来到茶室的桌边落座。
雕花的茶桌上,精致的茶具一应俱全,却没有茶,也没有水,没有任何可食用的东西,空空荡荡,像是过家家般的摆设一般。
而桌前的两人却习以为常。
留声机上唱片转动,播放起一首上个世纪的香颂。
艾可有些跃跃欲试的在椅子上挪了挪,随着悠悠的音乐低吟道:
「领域展开·奇境工坊」——
……
……小幸
“……喂,小幸……幸太!”
男孩在一片白光中,猛地回过神来。
奇怪……他这是在?
停顿了一秒,他想了起来。他是高田幸太,11岁,现在正和朋友在放学的路上,比赛用石头扔一个路边树上倒霉的、建得太低的鸟巢。
“你在发什么呆啊,该你了。”
“哦、哦。”
奇怪的感觉很快退去,想到他们正在干的事幸太又提起劲来。手里的石块触感粗糙,对一捧小树枝做的鸟巢能造成毁灭性的效果。他抡圆了胳膊朝着目标奋力一掷——
“哇!中了!”“打中了诶,哈哈。”“掉下来了!”
被击毁半边的鸟巢从枝头坠落下来,砸在地上散落成一摊残枝败叶,露出其中肉粉色的一小颗。
“有小鸟诶,lucky。”
他听见自己说着,捡起一根树棍将鸟窝中的雏鸟拨弄出来。
“死了吗?”“还没。”男孩儿们的好奇中带着天真的残忍,看着他们之中最胆大的成员将那小东西拈起,拿在手中。
还没长出毛的幼鸟通身粉红,脆弱无比仿佛连皮肤下的骨肉都能看见些许轮廓,在孩子不知轻重的手指间颤动挣扎着。
刚破壳不久的鸟儿还没有毛茸茸可爱的样子,光裸蠕动,大脑袋如外星生物。过于脆弱可欺的生命,让男孩们有种既怜爱又恶心害怕的奇妙感觉。
但幸太像是没有什么顾忌,挤弄着小鸟未睁开的圆鼓双眼,像是对待解压玩具一样。
“……这、这个怎么办。”另一个胆子小一些的孩子开口,他对同伴们可能会对一个活物做出的举动有些紧张。
幸太想到了一个有趣的点子。
“我要带回家。”他随手将小鸟塞进口袋,“好了,别站在这里了,继续走吧。”
说着孩子们继续笑闹着往回家的方向前进。
在学校和他们所住的居民区之间,有一处烂尾工地,据说从以前开始就不是什么好地段,面积半大不小实属尴尬,一直处于废弃状态。由一条阴暗的隧道连接着,从孩子们上学的大路上能远远看到一点,是连熊孩子也不敢跑去撒欢的地界。
“说起来那边的隧道下面,有个奇怪的人,你们知道吗?”路过这条岔路时,一个孩子忽然提道。
“知道!”
“我之前还看见过呢,感觉有点可怕……”
“哈哈,这就怕了你个胆小的家伙。”
男孩们七嘴八舌地谈论起来:
“妈妈说他们那种人叫“流浪汉”,homeless没有家的意思。全都是不行的家伙才会变成那样。”
“没有家?那他们住在哪里啊?”
“这都不知道吗,当然是住在纸箱里。”
“像猫一样呢哈哈。”
“别开玩笑了,我妈妈说家附近有这种人很困扰的。”其中一个孩子忽然故作老成道:“叫了警察好几次也没法把他们赶走的样子,真是晦气。”
晦气这个词,显然不在小学生的常用词汇范围之中,无疑是从在他面前谈论此事的母亲哪里有样学样来的,就连那嫌弃的神色也学起了几分,让那张稚嫩的脸拥有了超乎年龄的势利。
正处社会化途中的孩子们,迫切地模仿着周围并不完美的成年范本,对事物发表着或好或坏的看法。幸太没有过多参与,他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
他在想隧道里那个人。
他也见过一次,早晨被迫与家里新来的那个的小鬼一起上学的时候,他看到过那个蓬头垢面的身影在翻垃圾的样子。
他不知为何有点好奇,就盯着看了一会,直到那家伙从垃圾箱里抬起头来,对上他的视线。
那一刻他略微战栗了一下。
因为即使是未经世事的他,也能看出那双浑浊的眼睛里,没有什么属于正常人的神志。
比起人,那像是一个具有人形的大型“动物”。
这让他感到,有些莫名的心跳加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