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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虚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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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晁与覃欲洲各执一词,都咬定对方在撒谎。

裴决被搅得一团糟,混乱的思绪犹如一头困兽,冲破理智越出樊笼。

他用力拔出刀,刀光在眼前一晃,速度快到覃欲洲和张晁都没来得及反应。再定睛一看时,裴决的刀已贴上了梁昭的脖子。

覃欲洲怒喝“裴怜山!你当真要造反吗!”

裴决稍一用力,梁昭便被他圈在了身前。

他的目光从未如此森然“我只想知道真相。说实话就这么难吗!”

“裴怜山,你先把刀放下!”

“你究竟在为梁康成隐瞒什么?连建京都能拱手让出去,我不信他会有多清白。”

覃欲洲依旧不肯松口“当年之事我早已记不清了。”

“是吗?”刀刃贴近,梁昭的脖子上渗出血来。

“裴怜山!”覃欲洲拔出剑来,正欲指向他时却被张晁抢先将剑架在了脖子上。

此时的他正如网中之鱼。

“覃将军。”梁昭终于开口了,声线平稳“当年之事真相是什么还请将军如实告知。”

覃欲洲瞒了十一年,若是能说他早就说了“可是殿下,这件事关系重大,我答应陛下此生绝不走漏只言片语。”

梁昭猜到了。从得知建京被割让之后他便猜到了。他记忆中的父皇是心系苍生深明大义的明君,可事实上他见到了太多父皇的阴暗。

他才恍然大悟,也许这么久以来他见到的都只是一个戴着面具的父皇。

“覃将军,我的话你也不听了吗?”

“殿下恕罪,臣不能说。”

“你也是将军,应该最能体会萧将军之心。若你的将士们为国奋战却要含冤而死,你难道不想为他们争一个公道吗?”

覃欲洲有些动摇“可……”

“我知道你不想叛主。可我的父皇明明在做一件错的事,为何将军不阻拦?为何将军要陪他一错再错?”

“殿下也觉得陛下做错了?”

梁昭已经红了双目,声音颤抖“若是从前,我定不会相信父皇有错,因为我是天家的儿子。可我亦是百姓之子,我不能因亲缘而弃生民。萧家案与迁都的真相都不该被掩埋,你我要辅佐君王而非纵容君王。”

覃欲洲闭上了双眼,十一年前的过往历历在目。这十一年来,他时常怀疑自己的选择,怀疑当初那个桀骜不驯的自己。

那时的他野心勃勃,一心想要闯出一片天来,想跟着一位骁勇的君王,替他打下无数场胜战。

他选了梁康成,他一直以为他选对了。无论是杀萧家还是攻建京,他都替他做了,他将梁康成送上高台,他以为这就是功成名就了。

可他用十一年才看清当时犯下的错。

梁康成的确有勇有谋,可又毫无下限。他确实适合那把金銮,因为没有人比他狠心。

再次睁开眼时他的目光落在梁昭身上,那个眉眼间像极了梁康成的孩子。

可梁昭偏偏最不像梁康成,他重情重义,感万民不易哀仕途多舛,他未来会是一个明君。

可太善感的君王坐不稳龙椅。

他与梁康成不一样。

“当年萧将军的确是被设计的。”覃欲洲开口“不过陷害他的人也确实是梅丞相。”

裴决对这个答案似乎已经不惊讶了。

“那个时候陛下与先皇的关系并不好,先皇甚至下令陛下永居封地,不得召令不能回京。陛下便是从那个时候开始记恨在心的。我只记得有一次陛下偷偷策马回去,与先皇大吵了一架,回来之后他便开始操练兵马,私自扩充人数。”

“陛下告诉我,如今的晟朝权臣欺主,他要杀回建京,将那些居功自傲的世家铲除干净。我想那个时候陛下真的是为了先皇。后来,事情变得不一样了,我们的计划之中加入了邾国的人。”

“我才知道陛下与邾国做了交易,因为陛下不得召令不能动兵,所以他像邾国借兵,制造战事。可萧既白太善战,邾国的兵迟迟冲不破北关。梅丞相便去找过他,大概是没谈好,梅丞相便写了封信去。”

“一封信将萧既白骗了过来,邾国的兵马终于进入建京,我们打着救驾的名义去建京攻城。陛下下令,宫中之人只留先皇,他的子嗣一律斩杀。可我们到了宫中时,先皇已经被杀了。陛下难掩悲痛,只得带着我们离开建京南下华京。”

一番话后,在场之人无不震惊。

张晁找了十一年的真相,如今真的得知了,悲愤交加之下他竟痛哭流涕。

他早就知道是梅映雪害了萧将军,可却想不明白萧将军为何明知梅映雪不可信还要去赴约。

哐当一声,裴决的刀被扔在地上。

他的表情扭曲、痛苦、愤恨,似波涛骇浪之中随时会倾覆的一叶舟。

萧既白之死的确有怨,可害他之人却是梅映雪。

“你不是说他想好两全之法了吗!为何会害我爹至此!”裴决怒吼着,仿佛眼前之人就是梅映雪。

“梅丞相劝过他,可他不愿妥协,后来梅丞相也竭力想要保全他,可他一心求死。”

一心求死?

裴决冷笑,似有千万只箭穿透他的身体一般,他恨不得杀了所有人,可却连抬起手的力气都没有。

柳祈设想过无数答案,他早已想过梁康成就是为了夺位,甚至想过梁康成会勾结敌国。

可他却没料到梁康成竟会以建京作为交换。

在听到覃欲洲一五一十讲出真相时,他的眸子一沉再沉,当年刺在他母亲身上的那些剑仿佛此刻正刺在他的身上。

彻骨的恨如毒药浸入血液,好似要将这副躯体冲破,他的眼中尽是一望无际的昏天黑水。

“真相并不是你们所想的那样轻松。”覃欲洲的声音低沉,如将要倾泻的暴雨“你们太年轻气盛,自以为能够匡扶正义,可真相不是你们能够承受得住的。”

柳祈轻轻抬起头,眸中映着他们狼狈不堪的神情。

“我一开始便不是为了匡扶正义。”他缓缓开口“我只要取梁康成的命。你说得对,真相也许真的不重要。我就不该费尽心思劫走梁昭,绕这么大一圈得知这些龌龊事!我该直接杀了他的。”

他的眼神狠厉,活像一只地狱的恶鬼。

覃欲洲摇着头,目光愈发沉重“你自认为计谋了得,可你于他们而言只是稚子。你算计不过他们,更杀不了他们。”

“梁昭如今在我的手里,我总有见到他的筹码。”

覃欲洲苦笑不语。

“既然你们已经知晓一切了,我给你们机会,今日城门关闭前你们还可以逃。”

“我还有一个问题。”柳祈一字一句地问“杀了淑妃的是谁?”

覃欲洲眉心一跳,随后反应过来。柳祈与宫中的楚南煜是同伙,他此次绑架皇子的目的本就是替楚南煜报仇,问这个问题不奇怪。

“我们赶到时淑妃与先皇都已经死了。听说是梅丞相放走了七皇子,他大概是唯一一个幸存的皇嗣了。”

“难道不是你们的人杀了他们吗!”

“我若是杀了他们定不会推脱,我们赶到时连七皇子都没见到。”

不是他们。那还有谁?

“是邾国的人?”

“也许吧。那个时候太乱了,宫中死了好多人,邾国的,晟朝的,多得都快把路给埋起来了。”

覃欲洲看向神色复杂的梁昭,又开口道“殿下,我派人送你回华京去。”

梁昭摆了摆手,泪珠不受控地划过脸颊,他颤抖着眸子,艰难回绝“让我好好想一想。”

覃欲洲离开后他们依旧在原地站了好久,张晁劝裴决举兵造反,可裴决下不定决心。

到这个时刻了,他依旧想亲口听一听那个人都解释。

柳祈又做了同一个梦。梦里的女人浑身是血,告诉他琛是珍宝的意思。他还是看不清梦里要杀他的人长什么样子,他躲在木箱中,于缝隙里看见了那个人执剑的手背上有一块疤。

那疤痕藏在袖子里,几乎盖住了他的整只手腕。

就连在梦中他也无法亲手杀了那个人,在梦中他也只能看着母亲无数次为自己赴死。

梦魇过后,他只身走到院中,见到了同样站在月色下的梁昭。

梁昭只回头看了他一眼,问道“你为何不走?”

柳祈的目光如月色一般冷淡“大仇未报,为何要走?”

“你不怕你会死吗?”

柳祈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问“你就不怕他会死吗?”

梁昭仿佛真的在认真思考这个问题,许久才回道“我不想他死。我也不想你们死。”

话音刚落,柳祈近乎冷笑“殿下可真是菩萨心肠。”

“错不在你,我不希望你因此背上孽债。可他又是我父皇,纵使他有错,我也不想看到他死。”

“你无需考虑这么多,我一定会杀了他的。”

一阵清风拂过,柳祈轻飘飘地加了一句“不过我可以放过你。”

“可你的老师不是让你利用我吗?”

“我已经达到目的了。虽然你不会帮我杀了梁康成,但你余生都不会好过。让你一辈子活在罪孽之下,就是对你最好的惩罚。”

薄云将月光遮住,柳祈转身打算回屋,却听见身后之人道“抱歉。”

他顿住步子,眼眸一颤,有些怀疑是否听错了。

梁昭望着柳祈的背影,那个与他差不多年纪的人,却背负了无法想象的重担。

“抱歉,我帮不了你。我知血海深仇不能不报,我亦知道这声抱歉换不来什么。柳公子,我一开始很不理解你,甚至厌恶你,可我现在知道,善恶是看人心而不论行迹。”

月色再次放出,柳祈挺得笔直的背影轻轻地弯了几分,他竟有些动容。

“虚伪。”他冷冷抛下两个字。

梁昭却没生气,反而弯起了眉眼“我不会让你死的,我一定能想到两全之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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